宋瓷微微搖頭，“沒有什么可丟人的，敢于表達(dá)自己的情意，不管結(jié)果如何，也不多做糾纏，陸同志，你這樣挺坦率瀟灑的。”

    陸明華眼睛瞪大了點，局促地笑了一下，“宋知青，您別開玩笑，這有什么可瀟灑的啊，要是讓別人知道了，別人都要笑話我臉皮厚不知羞呢！”

    宋瓷的語氣認(rèn)真，“我不是開玩笑，如果有人這么想的話，那是他們思想太落后，太封建！”

    陸明華怔愣了下，臉上慢慢露出驚訝的笑，宋瓷可是大城市來的知青，宋瓷竟然會夸贊她一個鄉(xiāng)下的姑娘。

    宋知青說的話肯定沒錯，對，是別人思想太落后，這樣說來，才不是她厚臉皮不知羞呢。

    見宋瓷這樣肯定她，陸明華心里的緊張和尷尬少了點，“宋知青，其實我來找你，不是為了江恂，而是我有些想不通的事情，想聽聽你的想法。”

    宋瓷道：“你說。”

    陸明華慢慢地道：“宋知青，如果你爸媽催著要你相親嫁人，但是，你并沒有滿意的對象，你會怎么做？是聽他們的話，隨便挑個人嫁了，還是……”

    聯(lián)想到陸明華的現(xiàn)狀，宋瓷明白了她所謂“想不通”的事情是什么。

    想了想，宋瓷道：“我不會隨便挑人嫁的，至少目前的我，是不會這樣做的。”

    陸明華嘆口氣，“可他們總是催我，我不聽他們的話，他們會生氣的。”

    陸明華接著道：“宋知青，剛才回去的路上，我仔細(xì)想了想，其實，我也不是非要和江恂處對象。”

    “我是對江恂有些好感，可這么多年來，除了遇到他的時候我會看他幾眼，我也沒做過其他的事。”

    “我覺得，我喜歡江恂，更多的是因為他比村里其他男生要優(yōu)秀許多。他樣樣都好，踏實又上進(jìn)，也不像村里其他男生那樣不講究，所以我注意到了他，我爸媽要給我說親的時候，我腦子里出現(xiàn)的人選也是他。我今天會過來，也是這個原因。”

    宋瓷靜靜聽著，“你的意思是，你其實不是想和江恂處對象，而是，你能接觸到的人選中，他是最合適、也最讓你滿意的那一個。”

    陸明華忙點頭，“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宋瓷想，她大概明白陸明華的意思了。

    宋瓷分析道：“你父母不斷催婚，你們家的條件，在村里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你想找一個各方面都不錯的、讓你滿意的對象，但很可惜，除了江恂，并沒有太合適的。”

    陸明華道：“是。”

    宋瓷問道：“這是你現(xiàn)在遇到的問題，那意識到了這一點，你打算怎么辦呢？”

    陸明華眼里多了些迷茫，“我…我不想嫁給那些我看不上的人，可我爸媽又催著我處對象，她們說，村里的女孩到了我這個年紀(jì)，該嫁人了。”

    “你還年輕，不必急著結(jié)婚的事情。”宋瓷道。

    陸明華嘆了口氣，“但我爸媽總是催我，天天逼著讓我和別的男生相看。”

    宋瓷道：“你既然想和我聊聊，那我猜，你肯定是不愿意將就的，對不對？”

    陸明華點點頭，“宋知青，你說的很對，我不愿意將就，他們給我說親的那些男生，我也都看不上。”

    接著，她神色變得挫敗，“但我不愿將就又能怎么樣，我就這么個條件，我也認(rèn)識不了更好的人啊。”

    宋瓷可以理解陸明華的想法，因為她現(xiàn)在也在下鄉(xiāng)，陸明華的困惑，她更是很清楚。

    鄉(xiāng)下像陸明華這樣年紀(jì)輕輕就被催婚的女孩不是少數(shù)，響水大隊就有好幾個，有的時候，和那些女孩待在一起，她們的話語中也會流露出很多迷茫和不甘。

    村里有個女孩，在她父母的催促下，前段時間和鄰村的一個男人處對象了。

    但宋瓷聽說，正是因為在一起的太過倉促，什么都不了解，那個女孩過的不是很幸福，女孩經(jīng)常和那個男的吵架，那個男的有時候還會打她。

    雖然和陸明華不是很熟悉，但陸明華對她剖析著自己的迷茫，宋瓷也不想眼睜睜看著陸明華走上和那個女孩一樣的路。

    很多女孩不是不想工作、讀書，她們也不愿意一輩子待在家里相夫教子，而是待在鄉(xiāng)下，這樣的環(huán)境讓她們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

    但陸明華不一樣，相比其他女孩，她還是可以選擇的。

    宋瓷出了聲，“在鄉(xiāng)下，這方面確實局限比較多，但我覺得也并不是沒有解決的方法。”

    陸明華忙道：“宋知青，有什么辦法啊？你能給我出出主意嗎？”

    交淺言深，宋瓷和陸明華只有幾面之緣，她說的太多了，別人未必會領(lǐng)情，可既然她有能力的話，為什么不幫別人一下呢？

    去年夏天去鄰村買瓜，陸明華多給了她和江恂幾個羊角蜜，今天她說的這些話，就當(dāng)是償還那些“吃瓜費”吧。

    宋瓷道：“第一種，你爸爸好歹也是大隊長，肯定認(rèn)識公社的人或者縣城的人 ，讓你爸爸托關(guān)系，看能不能給你找到更好的相親對象。”

    “第二種，你看看能不能讓你爸爸把你弄到公社去上班，即便是臨時工也沒關(guān)系。或者是去縣城的工廠上班，縣城那些工廠是招臨時工的。眼界大了，接觸到的人也會更加優(yōu)秀。”

    說到這兒，宋瓷道：“這兩種方法，相對來說，你本人不用費太多的心思，不過，第三種呢，難度可能要更大一點，你自己也會更辛苦一點。”

    陸明華疑惑地道：“第三種是什么啊？”

    宋瓷道：“第三種，你可以選擇充實你自己，為自子自己創(chuàng)造機會，當(dāng)你足夠優(yōu)秀的時候，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會引來別人的注意的。”

    前面的那些話，陸明華是明白的，可最后那段話，陸明華很不理解，“那我要怎么才能變得優(yōu)秀？”

    “你可以試著找找門路，能不能去公社或者縣里上班，或者呢，平常沒事的多看看書。”宋瓷問道：“你有高中文憑嗎？”

    陸明華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地道：“我學(xué)習(xí)不太好，讀了初中就沒再讀了。”

    宋瓷道：“那你沒事的時候多看書啊，找些高中的教材，看看能不能考一個高中文憑，然后呢，等以后恢復(fù)高考了，再去考一個大學(xué)。”

    “恢復(fù)高考？”陸明華不解，“宋知青，高考不都停了很多年了嗎？我再去讀書，有用嗎？”

    “怎么沒有用，知識是學(xué)到你自己腦子里的，別人誰都搶不走，你看看那些老師、醫(yī)生和工廠的領(lǐng)導(dǎo)，他們文化水平高，待遇多好啊。”宋瓷道：“你知道的東西多了，早晚能派上用場的。你要是有高中文憑，你可以去公社的學(xué)校教書，或者是去工廠上班，從臨時工轉(zhuǎn)成正式工，文憑也是很重要的一項加分項。”

    “你要是能轉(zhuǎn)正了，你想想，什么好的相親對象你找不到？”

    聽宋瓷這么一說，陸明華熱血沸騰，但很快，她眼里的光亮又滅了，“宋知青，你說的有道理，可不管是去教師或者工作，這年頭都需要人脈關(guān)系的，我爸爸只是村里的大隊長，他應(yīng)該幫不上我太多忙，我還是要靠自己的。我去讀書的話，真的有用嗎？”

    “我不知道有沒有用，但總比你什么都不做要好很多。”宋瓷道：“如果你想的話，你可以試一試。”

    陸明華呆呆地望著宋瓷，是啊，她應(yīng)該試一試的。

    “宋知青，不過我腦子笨，學(xué)習(xí)也不好，讀初中的時候我就有些勉強了。”

    “沒有腦子笨的人，只有不刻苦的人。你看不懂的地方，可以找個老師幫你補課，或者向別人請教。”宋瓷提建議道：“或者，你想想自己做什么比較有天賦，自己喜歡做什么事，你可以學(xué)一門手藝啊，這都是謀生的本領(lǐng)。”

    陸明華皺著眉，想了很久，她慢慢點頭，“宋知青，我會好好想想的。”

    她不想嫁給村里的那些人，可她又沒有更好的方法，所以，她去而復(fù)返，找到了宋瓷。

    她想，宋瓷在城里長大，比她有見識，比她有眼光，懂得的東西多，宋瓷或許能夠解答她的疑惑。

    果然，宋瓷確實給了她一些解決的辦法。

    雖然陸明華還沒有想好自己該怎么做，但她已經(jīng)不像剛才那樣迷茫了。

    陸明華感激地道：“宋知青，謝謝你。”

    “我也沒幫你什么，只是陪你說了幾句話而已，具體要怎么做，還是要看你自己的選擇。”宋瓷笑著道：“不過，我覺得，你是個很聰明的姑娘，應(yīng)該能夠做出最適合你的選擇的。”

    陸明華臉紅了紅，看著宋瓷的目光，更多了幾分感激，她重重點了點頭。

    第一次回去的時候，除了那些難過的情緒，陸明華覺得自己像是待在大霧之中，整個人被那些nongnong的大霧所湮沒。

    除了聽父母的話年輕輕輕就選擇說親嫁人，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看不清方向，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里走，她的心頭，全是沉重和迷茫。

    所以，她選擇了調(diào)頭回去，她害怕地跑到了江家，想要找到一個人給她指明方向。

    這一次，依舊是同樣的路程，可陸明華卻覺得，縈繞在她身邊的那些濃霧好像散了許多。

    她看清了腳下的路，看清了方向，心頭的那些沉重和迷茫也漸漸散去，再也無法再阻止她大步向前。

    宋瓷進(jìn)來院子里，江恂道：“你們談什么了？”

    宋瓷笑吟吟地道：“談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江恂“嗯”了一聲，沒再繼續(xù)問下去。

    江恂不問，宋瓷反而想說了。

    宋瓷小嘴叭叭地道：“你放心吧，我們兩個的談話非常愉快，陸明華呢，也不會因為你拒絕了她就暗自神傷，一蹶不振，我感覺她已經(jīng)想通了。”

    江恂點點頭，“那就好。”

    宋瓷歪著腦袋，俏皮地道：“陸明華挺好的，她是一個很有想法的姑娘，也是一個很棒的姑娘，你這么拒絕了她，真的不會后悔嗎？”

    江恂笑了下，“后悔，所以，要不要我把她找回來？”

    宋瓷揚眉，“你敢！”

    江恂輕輕劃了下她的鼻尖兒，打趣道：“我為了你，拒絕了人家那么好的一個姑娘，我損失了多少啊，以后，你得給我雙倍的補償。”

    宋瓷不甘示弱，“我也為了你，拒絕了別人呢，那你也得給我補償。”

    江恂把手往上抬，突然解開了上衣的衣扣，“來吧。”

    宋瓷懵了下，“你干什么呢？”

    江恂作勢要解扣子脫衣裳，“你不是要補償嗎，來吧！”

    宋瓷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你正經(jīng)點！”

    兩人笑鬧著，這時，江老太太從屋里出來，“我剛睡的時候，聽到院子里有動靜，是不是有人來了？”

    江恂剛逗了她，宋瓷忙坐直身子，“告狀”道：“外婆，是有人來了，有人想要和江恂處對象呢。”

    江老太太樂了，忙問道：“呦，哪家的姑娘？”

    江恂道：“沒有的事情，外婆，您別聽小瓷胡說。”

    “小瓷可不會胡說。”江老太太道，“小恂，你還想瞞著外婆呢？”

    江恂眉間涌出一抹無奈，宋瓷就是故意看他笑話呢！

    “外婆，我都和人家說清楚了，什么事情都沒有了，您就別打聽了。”

    江老太太明白了，自己外孫這是拒絕了人家姑娘，那她確實沒有打聽的必要。

    江老太太有些失望，“小恂啊，村里像你這么大年紀(jì)的人，都開始相看親事了，你看隔壁你寶林哥，他就比你大一兩歲，去年也成親了。你年紀(jì)也不小了，有什么想法沒有？”

    鄉(xiāng)下就這樣，成親早生孩子早。

    江恂溫聲道：“外婆，不瞞您說，我現(xiàn)在就想著多掙點錢，努力復(fù)習(xí)功課。其他的，我什么想法都沒有。”

    江老太太知道自己外孫是個上進(jìn)的人，她也不急著讓江恂結(jié)婚，但掙錢和談對象又不沖突。

    江老太太繼續(xù)打聽，“現(xiàn)在不處對象也可以，那你總該有喜歡的人吧，你喜歡什么樣的姑娘，給外婆說一說，外婆多留意留意，看能不能找到適合的。”

    宋瓷就在旁邊，這讓他怎么說？

    宋瓷看熱鬧不嫌事大，踢了江恂的凳子腿一下，“說啊說啊，我也想聽。”

    江恂看了她一眼，目光有幾分無奈。

    江恂又轉(zhuǎn)頭看向江老太太，“外婆，我喜歡聰明機靈乖巧懂事、長得好看、皮膚又白個子高的，頭發(fā)長一點，眼睛大一點，話也得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