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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各種不靠譜的狀況都被你撞上了。 07、混亂 松軟的乳白色大床上,醫生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毛絨絨的陰影。他的臂彎里有個翻版的小小醫生,穿著小連體睡衣,面朝著他蜷著手腳,軟軟的頭發貼在小腦袋上。熟睡的兩人呼吸一起一伏,有陽光照在他們身上。當鏡頭轉向門口,進來一個陌生的女人 我睜開眼,林老師在我旁邊發出很細微的鼾聲。我呼出一口氣,抬起手表,凌晨兩點不到,自嘲地笑笑,閉上眼睛重新醞釀睡意,迷迷糊糊不知道躺了多久,突然聽到一片凌亂的腳步沖向斜對面的加護病房,半分鐘后,哭聲驚天動地。 接下來,點滴瓶砸碎的聲音,支架倒地的聲音,推床的滾輪聲,一聲尖亮的女聲:人好好的交到你們手上,怎么突然就沒有了! 我隱約聽到了熟悉的嗓音,披著外套下床推開門。走廊上只有一排夜燈,顧醫生貼墻直直站著,手上拿著病歷夾,地面上四散著玻璃碎片,死者家屬在他面前圍作一圈大聲質責。夜燈打在他臉上有極淡的光影,他低著視線,看不清表情。 護工小杜拎著掃把走過去想清理地上的玻璃渣,被情緒激動的死者家屬重重一推:一邊去! 毫無防備的小護工往邊上一倒,被醫生扶住了胳膊:過會兒再收拾。 小護工皺著臉往護士站走,經過我門口停了下來。 是那個退休的教授么?昨天剛下的手術臺。 小杜撇撇嘴:簽手術協議的時候就告訴他們老爺子八十多了,心臟病,糖尿病,開過顱,做過支架,底子本來就不好,能下手術臺都不容易,已經晚期轉移了,還不如回家多享兩天清福。幾個子女看中老爺子退休工資高,非要做手術,吊一天命就多拿一天錢。盡孝的時候沒見到人,現在又砸又摔的算什么?也就顧醫師脾氣好。19歲的大男孩,心里不平,聲音越來越大,引得死者家屬盯過來,我趕緊拍拍他肩:先去睡吧。 小杜皺皺眉毛剛準備轉身,忽然死者的小兒子上前揪住顧醫生的領口往墻上重重一推:好好的人怎么送到你們手上命就沒了!你給我說清楚! 我當時完全懵了,活了二十多年頭一回看見患者家屬對醫生動粗,所以等我反應過來,已經跟著小杜一起沖過去了。許多圍觀家屬看見動了手,連忙上前分開兩人。 你們怎么動手呢!!小杜氣得喊出來。 我爸人都沒了!一個女人喊著沖了過來,我反應不及,讓開了臉,仍舊被她一把推在了脖子上。醫生拉住我的胳膊往他身后一藏,格住了女人又要推過來的手:這里是醫院!你們不要亂來! 后來,就是短暫的混亂,我的視線范圍內只有身前的白大褂,直到聞訊而來的保安控制住現場。再后來,連片/警都趕到了。 他們治死了人,還動手打人!死者長子抓住警/察的胳膊。 明明是你們動手!小杜揉著胳膊,臉都氣紅了。 走廊有監控攝像,誰動的粗,可以去調錄像。顧醫生轉過頭看著我,突然抬手點了一下我的下巴。 嘶我才發現下巴被劃了一道口子,出血了。真是無妄之災。 醫患雙方連同片/警都去了辦公室,人**相繼散去,我回到病房,安撫完林老師,坐在床上抱著被子發呆。約莫半個小時后,病房門被輕輕推開,我走了出去。 你的下巴。顧醫生舉起手里的創可貼。 謝謝。我接過來撕開,卻發現走廊并沒有鏡子。 醫生嘆了口氣,拿過創口貼:頭抬一抬。 我僵硬地站著,突然覺得有些尷尬,三更半夜,孤男寡女摸了摸貼好的創口貼,清了下嗓子:事情處理完了? 嗯。他微微蹙著眉,面無表情地看著加護病房的門,沉默了很久,才低聲說:第一個走在我手上的病人。 很多人都覺得,醫生這個職業,已經看慣了生死,但是他們忘了,看到任何一個病入膏肓的人,我們的第一反應是悲憫,醫生的第一反應卻是救命。 對于死亡,任何人都不可能無動于衷。然而我們只是看,他們卻得救。 我看向已經被打掃干凈的ICU:我叔公是個中醫,他說過,救得,是盡本分,救不得,也是盡本分。 我是審閱分割線 醫生:啊,那個混亂的晚上。不過倒是真的讓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08、小杜 今天的病區異常安靜,三三兩兩的病友湊在一起小聲談論凌晨的那場混亂。我在開水間碰到小杜時,他正在擦瓷磚。 jiejie,你這是要破相了么? 我哭笑不得:她指甲里又沒淬毒。 嘖嘖,沒事,破相了讓顧醫生負責。 小杜11歲那年雙親離異,判給了母親,13歲那年,母親遠嫁外地,他被留在了外公外婆身邊。外公的退休工資不高,外婆在醫院做清潔工補貼家用,小杜的調皮搗蛋完全不影響老兩口對他的疼愛。小家伙就這樣無法無天地混到了18歲,外婆腦溢血走了。那時候他剛知道自己高考成績很糟糕。葬禮后,他來醫院清理遺物,認識的護士問他:小杜,接下來準備干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