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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敞廳外,盛煜臉色沉黑,神情陰沉。 他這趟遠赴白蘭,前后耗時兩月有余,原本是打算跟著使團一道回京,因永穆帝臨時又安排了差事,又孤身繞道去了趟朔州,而后折返回京。輕裝簡騎,腳程比使團回京的車馬快了數倍,為給魏鸞個驚喜,他在家書中還瞞了歸期。 今晨抵京后,先去麟德殿面圣交差,過后便飛馳回府,興沖沖去看嬌妻。 誰知到了府里卻不見魏鸞的人影,問過春嬤嬤,方知是魏清瀾送來的補藥出了岔子,魏鸞怕被有心人挑唆生事,揣著八個月的孩子就那么回娘家查問去了。據春嬤嬤所言,被摻在鹿茸里的那毒藥已由江通和蔡安瞧過,能取人性命。 盛煜聞言,登時大怒。 連風塵仆仆的衣裳都沒來得及換,他大步出了曲園,縱馬直奔敬國公府。因魏嶠今日不在,他先去魏夫人那邊,結果魏夫人對此毫不知情,盛煜猜得緣故,來不及多解釋,徑直就沖著長房來了。 果然抹春侯在荷池外,說少夫人在廳中。 盛煜哪還等得及仆婦稟報,徑直邁腿就往里走。 他怒容而來,渾身氣勢威冷懾人,又是府里的姑爺,仆婦就算想攔也攔不住,只能趕緊高聲朝里頭稟報。在盛煜疾步走近屋門時,聽見動靜的甄氏亦詫然開門,瞧見這位消失許久的不速之客,微微愣住,“盛統領?” “伯母。”盛煜冷然拱手,迅速望向屋內。 紫檀雕成的桌案旁,魏鸞一襲寬松的海棠紅錦衣,云鬢化顏,面色沉靜,腰身卻比他離開時粗了兩圈。她原就生得修長輕盈,腰肢纖細,一眼瞧過去,只覺那肚子危危的懸在那里,讓人想伸手幫著托住。 盛煜目光緊緊黏在她身上,快步上前。 “怎么親自來了?” “在府里也是閑著,過來走走,也好活動筋骨。”魏鸞口中說著,目光只管在他臉上打量——她打死都想不到,盛煜抵京的日子會比家書里提前將近半月!而此刻他從天而降,趕路后的風塵仆仆顯而易見,冠帽之下,胡茬都比尋常濃密了些,顯然是急著回京,無暇修整。 而他的神情…… 他望向她的目光是溫柔的,但神情卻陰鷙得如同黑云壓城,似憋了滿腔怒氣。 魏鸞有點忐忑,“夫君這是?” “查問清楚了嗎?”盛煜不答反問。 這所謂的查問是指什么,在座眾人已無需猜想。 原本負氣的為魏清瀾在瞧見盛煜英姿魁偉,抬步而入時,愣神了好半天,此刻聽見這暗藏怒氣的詢問,不由悄悄地往后縮了縮。 倒是甄氏開口道:“稍安勿躁,正查問呢。” “問得如何?”盛煜沉聲,目光越過甄氏,徑直落在魏清瀾身上。 在玄鏡司這么些年,他查問案子時目光極為敏銳,在確信魏鸞無恙,目光從嬌妻身上挪開后,他幾乎在一瞬間,便從面前母女的神情里瞧出了端倪。這話雖是在問甄氏,鋒銳冷厲的目光瞧過去時,卻令魏清瀾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這是她頭回見識玄鏡司統領的威儀。 從前只是耳聞慕名,聽說他重權在握、殺伐決斷,冷硬手腕令人敬畏,卻從未真的見識過。畢竟,她初次見到盛煜時,那位已是她的妹夫,姿容峻整,威冷外表下,待魏鸞卻頗為溫柔——那也是魏清瀾所貪戀的,如同猛虎細嗅薔薇。 而此刻,盛煜陰鷙的目光如同刀鋒,剮骨透髓。 她下意識躲到甄氏身后。 甄氏豈能不知盛煜的手段?敬國公府能安穩脫身,多賴盛煜照拂,這都是盛煜看著魏鸞的面子罷了,與這公府的爵位并無干系。長房在這位姑爺眼里有多少分量,甄氏清楚得很,也知道,倘若觸怒這尊煞神,情形定會極為糟糕。 她下意識攬住女兒,是保護安撫的姿態,勸道道:“快說吧,理清了來龍去脈,咱們才能有的放矢,查問源頭。鸞鸞是為咱們好,別跟這兒使性子!” “我……”魏清瀾訥訥。 甄氏催促,“聽話!”語氣雖溫和,神情卻已嚴厲。 魏清瀾畢竟不曾見過風浪,偷偷瞥見盛煜刀刃般的目光,終究不敢嘗試去觸他的老虎須,只低聲道:“鹿茸送去曲園時,我都是讓紅櫻帶著,到曲園后,也是她親自交給染冬。” “沒旁人經手?”甄氏覺得詫異。 魏清瀾輕輕搖頭。 盛煜何等老辣的目光,便是藏之極深的老狐貍都瞞不過他眼睛,魏清瀾這點把戲幾乎稚嫩得可笑。照顧著魏鸞的顏面,他并未立時作色,只冷聲道:“藥中下毒,等同謀害性命,曲園不比別處,可交玄鏡司深查。堂姐此言屬實便罷,若有欺瞞,就得到玄鏡司受刑問話。” 玄鏡司的名聲,令人聞風喪膽。 而“受刑”兩個字落入耳中,更是讓魏清瀾心膽俱寒。 負氣消弭殆盡,代之以恐懼。 魏清瀾從未如此刻般清晰地意識到,眼前這男人不止是她的妹夫,更是玄鏡司里說一不二,決斷生死的煞神。曾令她羨慕嫉妒的溫柔不過是表象,他真正安身立命的是強硬冷厲的手腕,歹毒狠辣的心腸。 那是她絕難承受的。 恐懼迅速蔓延,冷意從腳底直沖到腦門頂,她終于撐不住,緊緊握住甄氏的手,“還有、有旁人經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