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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鸞不是沒想過這些事。 事實上,在決定嫁給盛煜前,她早已斟酌過。 遂溫聲道:“我們確實是因長輩而結識,但這十幾年的交情卻是自己的。都長這么大了,是非黑白,世事艱險,各自心里都有數。舅舅的罪責我不敢說,但玉映、長寧還有章維表哥并未摻和這些事,將來我會盡力而為。” 聲音柔和,卻堅決篤定。 魏嶠瞧著女兒,好半天才頗欣慰地拍拍她肩膀。 …… 從玄鏡司回來后,魏鸞就有些心不在焉,得空時,總跑神琢磨章家和魏家千絲萬縷的糾葛。如此心事重重,就連盛老夫人都瞧出端倪,猜得是她擔憂魏嶠,特地寬慰了幾句,讓她多回府陪伴魏夫人。 魏鸞得了長輩應允,亦常回府陪母親解悶。 這日從娘家回來,魏鸞在曲園的垂花門附近撿到個白瓷筆盒。 筆盒做得扁長,邊角圓潤,除了質地極好外并無特殊之處。 要命的是上面的畫,那是副春宮圖。 曲園里住著的就那么些人,這瓷盒在日光下胎釉透亮,甜凈溫潤,定是名窯所出,絕非仆從用得起的。外人絕難踏足曲園這道隔開南北朱閣的垂花門,她身邊從來沒這樣的東西,思來想去,這白瓷筆盒是誰的東西不言自明。 魏鸞瞧著那副艷而不yin的春宮圖,懵了。 倘若這東西真是盛煜的…… 魏鸞不敢深想,也知道這東西不能流出去,當下將筆盒藏在袖中,回到北朱閣后轉了兩圈,不知該把這燙手山芋放在哪里。最后沒奈何,尋了個帶鎖的書匣將它裝著,擱在書架的最上面,而后吩咐染冬,只說里面是要緊物事,不許人輕碰。 到了晚間,盛煜應邀踏足北朱閣用晚飯。 魏鸞按著盛煜的口味,將晚飯備得豐盛,夫妻倆對坐用飯時,因盛煜時常忙得腳不沾地,隔三差五才能到樂壽堂看望祖母,便借魏鸞的口詢問近況。如此閑敘家常,飯后喝湯吃些糕點,盛煜還難得的夸贊了兩句。 只是魏鸞心里仍覺得古怪。 以前瞧著盛煜清冷自持,她信以為真,自見了那春宮筆盒,再瞧他時,總覺這是裝的。 但她跟盛煜還沒親密到能提房中事的地步,只能裝聾作啞,半個字都不提。送走盛煜后回到梢間的小書房,對著那束之高閣的燙手山芋發了會兒呆,轉頭又去撥她的小金豆——算上今晚這頓,她已湊足八粒金豆,勝利在望。 可時日倏忽,盛煜忙成那樣,還不知另兩頓哪天才能有著落。 她忍不住抬手偷偷撥一粒過去。 只差一粒就大功告成了! 檀木小架秀致玲瓏,絲線墜著的金豆如同珠簾,瞧著就讓人歡喜。反正盛煜事務纏身,朝堂里千頭萬緒的大事都忙不完,未必記得這數,能蒙混過關的吧? 魏鸞喜滋滋地撥弄金豆,片刻后,又把金豆默默撥回去。 騙鬼容易騙人難,蒙混的畢竟不作數。 魏鸞有些沮喪地癱坐在椅中。 自幼錦衣玉食,堆金積玉,還是頭一次為這么兩粒小小的金豆望眼欲穿,求之不得。 …… 魏鸞以為,在曲園里撿到那筆盒已是尷尬事,誰知更尷尬的還在后面。 她嫁入盛家后,跟婆母游氏的關系雖不咸不淡,卻也相安無事。誰知這日清晨魏鸞去請安時,卻碰上了游氏滿臉的不高興。 晨光初照的屋里玉爐香暖,那位穿著暗花緞地的短襖,坐在錦褥鋪厚的花梨短榻上,垂眼抿唇,目中盡是不悅。 魏鸞詫異,行禮后試著探問緣故。 游氏看了她一眼卻沒出聲。 在這個兒媳跟前,游氏的地位頗為微妙。 她跟盛聞天感情極深,除了因盛煜這個外室子起過爭執外,這些年幾乎沒紅過臉。也因此,盛煜便成了心里唯一的那根刺,越潰爛越深。偏巧盛煜有能耐,年紀輕輕的身居高位殺伐決斷,得御賜府邸居住,待成親時,又娶了個皇后疼愛、公主撐腰的公府明珠。 曲園里煊赫尊貴,襯得西府黯然失色。 游氏本就不喜盛煜,這婆母當得也跟擺設似的,心中自是不滿。 偏巧魏鸞待她態度恭敬,禮數上挑不到錯處,游氏即便攢了滿腔的不順眼,也不好擺款。 如今有了由頭,自忖該擺出婆母的姿態來,便沉著臉道:“自你嫁入盛家,我不曾說過半句重話。但這回實在是鬧得不像樣,你跟二郎都失于檢點。老夫人那樣疼你,昨晚被這事氣得不輕,你且好生想想,該如何跟她老人家交代?!?/br> 說罷,不等魏鸞回話,便叫人取大氅披著,動身去樂壽堂。 剩下個魏鸞滿頭霧水。 被婆母無端斥責,她倒沒覺得慌亂,只是疑惑不解。 細細回想了下,她近日往來西府時并無疏漏之處,便是在北朱閣里也不曾懈怠,怎么就惹祖母生氣了?可游氏是個古怪脾氣,恨屋及烏,除了初嫁時強堆出和氣態度,后來都待她頗為疏離,問不出緣故。婆媳倆一路沉默著到了樂壽堂,魏鸞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進廳時,盛月容目光躲閃,似有意避著她,愈發叫人疑惑。 好在盛老夫人是慈和之人,因有長房的兒媳孫媳在跟前,言笑一如往常。 直等長房婆媳走了,盛老夫人才扶了扶頭上繡了喜鵲登梅的秋香色暖帽,朝魏鸞招招手,道:“你跟我來,有幾句話叮囑。”說話時并無半點慍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