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道真不想搞錢啊 第40節
未過數百步,他又停下了腳步。 前面一片空曠之地,也有一具森森白骨,已身首分離。 但是在那白骨的手中,緊握著一串佛珠,依然綻放著微弱的光芒。 “……” 寶壽道長沉默了一下,然后走近前去。 這骨骼是散碎的,但隱隱泛著金光。 這大約就是那位佛門高僧了。 從金骨來看,其佛門煉體功法,已登堂入室。 他施了一禮,正要收拾僧人遺骸,卻發現在骸骨的身旁,放著一本簿冊。 寶壽道長伸手一攝,將簿冊取在手中,翻開一看,神色微沉。 —— 第一頁。 今年開春以來,未見雨水,族長憂慮,恐有旱災。 朝廷至今沒有賑災,隔壁鄉鎮上,已經餓死人了。 村里余糧不多了。 —— 第二頁。 村里開始餓死人了。 今日家中米倉也已見底。 族長讓大家均分糧食,家中有余糧的,救濟窮困的,等待朝廷賑災,眾人能夠齊心,便餓不死人。 而今日午后,青壯年上山打獵,采摘野菜后,我見族長將野菜贈予老人,自己兜里只留了幾根野草。 —— 第三頁。 每天都有人餓死。 也有孩子丟了,族長帶人抓了陳友語,從他家里的菜甕里搜出了半截尸體。 族長說,人有禮義廉恥,道德底線,縱死也不能逾越,才可區分于禽獸。 陳友語滅絕人性,喪心病狂,與禽獸畜生無異,該殺! —— 第四頁。 人性漸漸消失了。 吃的都沒有了,有人覺得茍活無用,便自殺了。 聽說隔壁鄉鎮,有人不忍吃掉親生骨rou,易子而食,慘絕人寰。 我不敢信,但今日村尾的寡婦羅嬸,她孩子餓死了,有人想要吃她的孩子,她抱著孩子跳了井。 族長很憤怒,他德高望重,一向威嚴,可是在這個時候,他已經壓不住所有人。 —— 第五頁。 村里來了個僧人。 他說佛祖慈悲,能割rou喂鷹。 他說他修行有成,血rou可以再生,愿以一身血rou,養活眾人。 —— 第六頁。 僧人真有血rou重生的本事。 但他血rou生長的速度,已經變得很慢,我覺得他也要死了。 族長認為,人可以死,不可以與禽獸畜生一般,滅絕人性。 于是族長和其他幾個族老,還有三兩個年輕書生,想要保住僧人,但村里有人瘋了。 然后族長也死了。 有良知的人都死了。 —— 第七頁。 僧人死了。 他已經長不出新的血rou,可不知道是誰,怕最后也爭搶不到僧人的血rou,于是在爭搶的時候,砍掉了僧人的頭。 僧人的頭滾到了我的面前。 他問我。 錯了嗎? 我不知道。 但我吃過他的rou,我知道我錯了。 像我們這樣的人,已經是魔了。 其實我們都該死了。 —— “想用這個,壞我道心?” 寶壽道長面無表情,拋了這本簿冊,看向左邊房屋一側,說道:“既然沒有離開,想必你也準備好了被貧道誅殺的準備,出來!” 聲音落下,只見泥屋之內,走出一個黑袍人來。 這黑袍人年逾花甲,面容消瘦,眼神復雜。 “老夫趙奇,閻羅殿玉恒長老的真傳弟子。” “有什么遺言?” “寶壽道長,你中計了。” 趙奇面色復雜,嘆了一聲。 而就在這一瞬間,西北方向的天空,轟然震響。 有一道黑色的光芒,沖霄而上! 又是一顆天魂珠煉制功成! 第46章 陰神觀天地!煉神境! 十二天魂珠,又有一顆功成! 那光芒沖霄而上! 內中蘊藏的,又是一萬名冤屈悲憤至死的無辜百姓! “調虎離山!” 寶壽道長拔劍出鞘,看向趙奇,道:“將貧道引來豹尾鄉,為另一個方向的祭壇爭取時間,凝成這第十顆天魂珠?” “第十一顆!”趙奇忽然說道。 “你說什么?”寶壽道長眼神中,殺機愈發強烈。 “白羊縣中死的人早就超過了十萬,只是我師尊在縣衙動了手腳,且羅七捎給你的信件當中,也故意誤導了你。” 趙奇面容憔悴,低沉道:“他一向善于玩弄人心,最喜歡掌握一切局面,他讓你們以為只煉就了九顆天魂珠,還有三次機會阻止他,可是現在……你們只剩下一次機會了。” 他抬起頭來,看著寶壽道長,說道:“他修行數百年,工于心計,城府深不可測,你們還是太年輕了。” 寶壽道長面無表情,轉頭朝向另一個方向。 “馮乘,傳本座口諭,所有斬妖吏,全力搜尋祭壇,每半柱香來報一次。” 最后一座祭壇,必然是玉恒老鬼坐鎮。 沒有來報的,必然是被玉恒老鬼所殺。 那么祭壇所在位置,也就確定了。 想要盡快尋到玉恒老鬼,避免更大的禍事,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寶壽道長臉色難看,提著劍朝著趙奇走了過來。 “這老東西確實是個合格的邪修,每一句話都不能信,但你留在這里等死,又為了什么?” “師尊讓我留下,用這個和尚,還有那年輕人留下的幾頁筆記,壞你道心。” “本座道心堅如磐石!”寶壽道長的劍,架在了趙奇的肩上,問道:“玉恒老鬼就只是為了這個,讓你來送死,而你就這樣甘心赴死?” “二十天前,我奉命監察此地,見到這和尚到來,與他對峙了三天,也與他一起觀看了村里的慘狀。”趙奇低沉說道:“我答應和尚,不會屠殺村落,然后他走進了村落中,我看著他割rou救人,然后把人養成了魔,他死之時,眼中有悔意……我最近在想,我必然是錯了的,但和尚真的錯了嗎?” “你想讓貧道解答你的疑惑?”寶壽道長眉宇一揚。 “心中迷惑不解,我修行再也無法更進一步。”趙奇出聲說道:“正是因此,我師尊放棄了我,他讓我來這里送死,但我想了想,和尚不怕死,死好像也不可怕,畢竟我這一生,根本不知道為什么活著……就好像這些災民,我一直很疑惑,他們用盡力氣活著,好像也只是為了活著,除此之外,還能為了什么?” “……”寶壽道長恍惚之間,似乎從這個邪修的身上,看到了“朝聞道,夕可死矣”的意味,但這一刻,他也明白了,這邪修大概是被和尚的舉動所感化,才留在了這里。 “其實我到這里,除了解惑之外,還有師尊讓我帶話,壞你道心。”趙奇停頓了一下,又道:“雖然我也很想問你,但是……道長想聽嗎?” “本座道心堅如磐石,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