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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宿敵 第190節

    垂在身畔的手微微顫抖,藍非雨盯著屏風前的人。

    李墨青應該是匆匆去換了身衣裳才出來的,里面一襲白衣,束著繡小朵黑蘭花的腰帶,外面披著帶銀色蘭葉紋的黑袍,頭戴嵌墨玉的銀蘭高冠,足下是素白的靴子。因脈疾痊愈,修為進步,他整個人看起來再無半點病氣,行止之間儼然已有世家家主氣質。

    顧平林目光落定在銀蘭袍上。

    這件銀蘭袍很特殊,上面的蘭葉紋乃是用珍稀材料繡成,自成陣圖,可以引導散漫的劍氣,進而形成護體劍氣。這銀蘭袍才是李氏家主的標志,只是已有數百年不曾在修界出現,先天脈疾讓李氏后人如履薄冰,如今終于有人敢公然穿它現身了。

    李墨青正裝見客,以示鄭重,不稱“顧掌門”,是真將顧平林當成好友了。

    第178章 江城遇襲

    路因松了口氣,垂手讓到旁邊:“師父。”

    李墨青點了點頭,對顧平林解釋道:“上次我從劍王閣回來,路上偶然遇見這孩子,見他頗有天分,便收在了門下,方才可曾怠慢你?”

    顧平林不動聲色地道:“令徒穩重知禮,比那些沖動無知的年輕人更勝一籌,我著實羨慕李兄。”

    藍非雨垂眸,沉默。

    李墨青沒留意他,笑著讓座:“這是你客氣,銀蘭門下凋零,怎比得靈心派人才濟濟,請。”

    顧平林重新入座,小童上來換了茶。

    銀蘭世家雖沒落,卻依然代表著修界劍道頂峰,顧平林也沒想到自己這一世竟能與銀蘭后人交上朋友,當初相助李墨青,一半是因為前世欠藍非雨的承諾,一半則是為靈心派,如今看來,自己倒比李墨青少了分真誠。顧平林亦覺感慨,直言:“不瞞李兄,今日冒昧登門,實是有事相求。”

    李墨青立即道:“你我何須客氣,但說無妨。”說完,他又轉臉朝路因示意,路因看看藍非雨,欲言又止,到底還是告退離開了。

    藍非雨突然道:“我也出去。”

    他特意改變過聲音,誰知還是引起了李墨青的注意,李墨青驚疑地打量他:“這是……”

    “一位小友,我如今道脈受創,幸有他護送,”顧平林解釋了句,又制止藍非雨,“不必了,你留下吧。”

    藍非雨有些意外。他是劍王閣的人,所見所聞自然要向閣中稟報,所以才主動提出回避。既然顧平林不介意,他也沒有堅持,退回來站好。

    李墨青聞言變色,不再注意藍非雨:“脈傷?怎會如此?”

    “無妨,”顧平林擺手,轉移話題,“李兄可曾聽說,孤陽鎖靈?”

    李墨青被問得一愣,想了想才慎重地答道:“略知一二,大約與獨陰地和老祖魔功有關,你為何問這個?”

    果然與姚楓說的一般,銀蘭山莊也有此陣的相關記載,看來沒錯了。顧平林道:“如果加上四靈吞日陣呢?”

    知道他提起此事必有緣故,李墨青沉吟半晌,道:“制造獨陰地的范圍更大,但此陣條件過于苛刻,還需天象配合……”他突然停住。

    顧平林代他往下說:“今年八月,恰有天狼食日。”

    李墨青搖頭:“一片地域布四個陣,同時發動,且不驚動旁人,難。”

    顧平林道:“不難,只要四個陣不在同一片地域,就算有人發現,恐怕也不會想到是四靈陣。”

    李墨青不贊同:“制造那么大的獨陰地,他有何好處?”

    顧平林道:“如果他的目的是整個修界呢?”

    “將整個修界變成獨陰地?”李墨青失笑,“怎么可能!他自己就不用修煉嗎?”

    顧平林道:“李兄莫非忘了,有一門道法不需要靈氣。”

    李墨青漸漸斂容:“鬼道?”

    顧平林道:“據我所知,萬法門確有鬼修。”

    李墨青盯著他:“你提起這些,莫非已有發現?”

    顧平林取出一張圖:“李兄請看。”

    李墨青接在手里看了片刻,雙眉逐漸鎖緊,輕輕地吸了口氣:“此圖……你從何處得來?”

    “我自有消息來源,”顧平林避開這個問題,“據我所知,玄冥派、白頭山和霧隱山靈氣皆有異常,令人不得不擔心,一旦萬法門得手,大半個修界將淪為獨陰之地。”

    獨陰地靈氣滅絕,屆時會有多少道法消亡,又將斷送多少修者的道途!

    李墨青盯著圖紙,臉色不好:“我始終是難以相信,這……太不可思議了。”

    顧平林道:“李兄會信我。”

    廳上陷入沉寂。

    藍非雨震驚地看著顧平林,想要確認話的真假,他有這反應也不奇怪,任誰聽到這種事都不會無動于衷的。

    終于,李墨青點頭:“當然。”

    顧平林早料到他的選擇,起身拱手道:“此事就拜托李兄,萬法門耳目眾多,除了心劍宗,更不知還有什么門派、什么人被他們暗算了,令人防不勝防,李兄千萬小心。”

    李墨青立即站起來,正色道:“此事關乎修界安危,李墨青怎敢受禮?你為修界奔走,銀蘭山莊必鼎力相助。”他再仔細看了遍圖紙,揚手將其焚化為灰燼:“放心,我會謹慎行事。”

    顧平林點頭:“我先回靈心派再作打算,告辭。”

    “也罷,事情緊急,我就不留你了,”李墨青停了停,突然又道,“你與那位劍王閣閣主似乎很……”

    他曾見過段輕名,自然會懷疑。顧平林搖頭:“是一個比段六更加危險的人。”

    李墨青雖不解,卻也不好再多問,只得嘆氣:“如此,還請你多多看顧非雨。”

    藍非雨回過神,手指緊扣椅背。

    既已忘記當初的承諾,何必記掛?或者,那只是為了讓自己放下仇恨的權宜之計?

    李墨青心神不寧,也沒留意他,兀自對顧平林苦笑:“上次去劍王閣是我沖動了,事后回想,找到他又能如何?當初收他為徒,是見他被魔域追殺,想給他個安身之處,也好教化,誰知這些年反而是他一直護著我和山莊,我這個師父實在無能。”

    見藍非雨要說話,顧平林截口道:“大事當前,萬法門耳目眾多,李兄不宜再去劍王閣,令徒之事我自會留意。”

    “讓你見笑了,眼下我的確不該說這些,”李墨青回過神,抬手送客,“不耽誤你,請。”

    .

    離開銀蘭山莊,顧平林并不理會藍非雨的情緒,乘靈鶴匆匆趕路,準備回靈心派,沒走多遠,顧平林就發現有人跟蹤,平日里十分警惕的藍非雨卻心事重重,根本毫無察覺。

    顧平林嚴厲地道:“我不管你有什么荒唐的心思,趁早都收起,感情用事,于今毫無益處。”

    藍非雨回過神,冷笑:“與你何干?你別以為幫過我,就能使喚我。”

    顧平林道:“我若知曉你這般頭腦簡單不顧大局,當初就不會幫你,只可惜李兄一番關切之心,好在他已新收了徒弟,遲早娶妻生子,壯大銀蘭山莊,你死也無妨。”

    “你!”

    “保不住性命,一切都是枉然,你才真正輸得徹底。”

    藍非雨惱怒,卻無言反駁,半晌道:“附近是天羅門的轄域。”

    前幾次交手下來,萬法門已經了解兩人的實力,這次派來的人定然不簡單,如今顧平林身受重傷,不宜正面對敵,最好的辦法莫過于親自拜訪天羅門,這里不是魔域,萬法門總不敢明目張膽闖進門派里下手。

    “這的確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顧平林贊賞,“可見你已經冷靜下來了。”

    藍非雨低哼,問:“關于獨陰地,你說的都是真話?”

    顧平林道:“不僅是真話,劍王閣與萬法門更是同盟。”

    藍非雨大駭:“怎么會!”

    “怎么不會?”顧平林反問。

    靈氣滅絕,道法滅絕。藍非雨猙獰了臉,目光陰鷙:“難怪……原來他的目的是這個,可惡!”

    顧平林并不問“他”是誰:“我與李兄商議的事情,你會向閣中稟報嗎?”

    “當然不會!”藍非雨想也不想,比起段輕名,他顯然更相信顧平林。

    顧平林卻搖頭:“不,你要稟報,如實稟報。”

    藍非雨愣住。

    天羅門轄地不大,卻地處交通要道,附近往來的人多,萬法門一路上都沒動手,兩人順利進了城。

    小城臨江,十分熱鬧。

    見顧平林朝反方向走,并沒有拜訪天羅門的意思,藍非雨忍不住問:“你要去哪里?”

    “當然是去劍王閣分部客苑投宿,”顧平林笑了聲,“何必舍近求遠?你可是劍王閣的人,不住自己家的客苑,找天羅門做什么。”

    .

    云崖論道后,劍王閣勢力擴張極快,各地都開設了鋪面、禽園、客苑。他們掌握著消息渠道,很少有人敢惹,傳言說陽氏公子曾當眾大罵劍王閣,沒幾日,他養外室的消息就傳開,差點被發妻廢了道脈,此事在修界傳為笑談。劍王閣對外稱只做生意,并不多事,因此各方勢力對他們也還客氣,加上劍王閣客苑價格雖比別的客棧貴,卻極其安全,不少修者都愿意去。

    兩人剛走進客苑大門,掌柜就笑著拱手:“不巧,敝處客苑已經住滿,貴客去別處客棧吧。”

    藍非雨立即看顧平林。

    顧平林面不改色地道:“我二人并非是要投宿,只不過與朋友約好在此會面,請了。”說完便朝里面走。

    掌柜慌忙出來攔阻他:“哎哎……且慢,你不能進去!”

    顧平林奇怪:“我尋友人,不能嗎?”

    掌柜支吾:“當然不……”

    顧平林抬眉:“還是,客苑其實并沒住滿?”

    掌柜被問得一愣,眼底閃過尷尬之色:“這……”

    顧平林笑了聲,替他說出答案:“是閣主的命令。貴閣號稱公平做生意,誰知事實并非如此,消息傳出去,未免貽笑修界啊。”

    掌柜開始冒冷汗。

    “顧掌門果真料事如神!”一個中年人快步從里面走出來,示意掌柜讓開,親自朝顧平林拱手笑道,“在下木劍一,劍王閣外門管事,閣主另有吩咐,說顧掌門若是非要住店,就帶兩位去風苑上房,請。”

    風苑應該是劍王閣的上等客苑,環境極其清雅,只有兩幢小樓臨江,一半懸空于江上,共兩層,樓下是小廳,樓上是客房。這木樓應該是空間靈器,被結界籠罩,若無住客允許,外人都進不去,的確比外面安全十倍。

    顧平林沒有打坐療傷,只站在窗邊,看江流不盡。

    “能想出這么精妙的布局,他真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了。”

    “如果你還活著,我們就能見證一個更加精彩的修界。”

    “真可惜。”

    ……

    他早就發現了,又勝自己一籌。

    然而,勝負還有意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