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宿敵 第7節
顧平林心頭“咯噔”一聲,鎮定地道:“所以呢?” “你對這里很熟悉,”段輕名道,“據我所知,你從來沒離開過顧家,又怎會熟悉靈心派地形呢?” 顧平林緊抿了唇。 段輕名在他耳邊輕笑:“我猜,大概也是巧合了,你說呢?” 心念快速轉動,顧平林索性轉身盯著他:“你自認已打聽到我的一切,還需要試探?你也說了,那不過是據你所知,但這世上之事,誰又能盡知?” “有理,”段輕名果然沒有追究,“就快見掌門了,先過去吧。” 他說完便笑著離去,留下顧平林獨自站在廊上。 至此,顧平林才明白陳前說的“山外有山”是什么意思,有段輕名在前,誰還敢論資質?可恨的是變化來得太突然,眼見他錯入靈心派,自己一時心亂,竟露出了這么大的破綻。 就如同前世,在此人面前,自己總是一再失了冷靜。 今世依然如此?顧平林握拳在石欄桿上輕輕地砸了下,嘆了口氣,也朝著大殿走了。 . 這些少年男女都是被靈心派挑中的弟子,不過他們會拜在誰的門下,目前還沒確定,新弟子們大都緊張無比,以為馬上見到掌門就有安排。顧平林卻清楚,半年后會有一場入門比試,那時掌門岳松亭將從中挑選一名關門弟子。 顧平林整理情緒,踏入大殿。 幾名執禮大弟子站在階上,新弟子們都站在階下說話。段輕名還是談笑風生,來者不拒,大家都樂意與他結交。在眾人眼里,他是世家公子出身,還能夠這么親切謙虛,難得,單憑這“難得”二字,就更容易博得好感。 裝模作樣。顧平林冷眼旁觀。 倘若知道此人的本性,這些人恐怕躲都躲不及。 “小九,過來,”段輕名邊叫他,邊與眾人介紹,“這是我結識的一位兄弟,顧家小九,十分可愛。” 顧平林也不推拒,真的走過去。他雖然性格嚴肅,但前世能當上靈心派掌門,也絕非不通應酬之人,簡潔中肯的言語反而更令人信任,加上這些面孔有大半都是熟悉的,脾氣都清楚,彼此很快就熟絡起來。 段輕名絲毫不介意被搶了風頭,站在旁邊看他說。 顧平林突然話題一轉:“兩年不見,想不到段六公子竟離開段氏,一心向道,方才連我也意外了。” 他這么一提,眾少年之中多有出身修真界的,立刻就想起了那段時間的傳言,看向段輕名的眼神也有了變化。好好的世家嫡子,為何平白無故被奪去繼承人身份?段家絕學無人不知,他又怎會被送來這名聲不顯的靈山派?難道……真的是品格問題,做了大逆不道之事? 面對諸多懷疑的視線,段輕名面色不改,微笑道:“母親去世后,我無所牽掛,正可以一心入道。” 一句話,輕而易舉化解疑云。 眾少年登時慚愧起來,少女們紛紛露出同情與憤怒之色。 誰不知道世家之中爭斗殘酷,失去親生母親庇護,堂堂嫡子竟落到了這步境地,那位齊夫人的來頭,修真界的人心里都是清楚的。 顧平林本來也沒抱希望離間成功,見狀笑了聲,不說話了。 段輕名這樣的人,別說為生母傷感,恐怕就連他自己的性命,他都從沒放心上過。 正議論間,掌門岳松亭與大弟子們到來,眾人忙噤聲。 第8章 名劍在手 正如顧平林所料,岳松亭簡短地講了一番話,勉勵眾人用心修行,再讓執禮弟子一條條念門規,然后告知眾人,半年后將有入門比試,那時才會決定眾人去向,他言語中也隱約透露出自己將挑選一名關門弟子的意思,眾少年男女聽得興奮不已。 新弟子們到靈心派第一天,岳松亭十分理解眾人的心情,沒做太多安排,讓兩名大弟子帶著眾人去安頓。新弟子每人可領取三套道袍與一些生活用的雜物,都裝在包袱大的百納袋里。至于住處,男弟子都在一個院子里,兩人住一個房間,那兩名大弟子受過吩咐,宣布了規定就離開了,讓眾人自行組合,為的也是觀察這些新弟子的品性。 等眾人安頓得差不多,顧平林隨意打聽了下,走進一個有空位的房間,兩張床上的被褥早已鋪好,十分干凈。 “顧小九,真是有緣。”其中一張床上躺著個熟人,溫和的笑容分外惹人厭惡。 顧平林也不說話,轉身出去,走了圈下來,果然發現還有個房間有空床位,另一張床上放了個包袱,壓著一柄不起眼的暗紫色長劍。顧平林緊了唇,走進去將手里的百納袋放到桌上,開始收拾。 沒多久,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顧平林也不意外,將木盆放到墻角。 段輕名單手撐著門,看了他半晌,笑道:“原來你這么喜歡跟我住,白讓我費心了。” 這才是他的房間。 顧平林兀自整理著門內發放的衣物,頭也不抬:“我是真沒料到,你無聊成這樣。” “哦?”段輕名道,“那你認為,我該是怎樣?” 怎樣?顧平林不禁動作一頓。交手多年,印象中,段輕名就該是個高傲自負、心機深沉、笑如春風卻寂寞到極點的冷血天才,想當初他為了與自己堵一場勝負,將堂堂四大派玩弄于股掌之間,四大派因此實力大削,最后還對他這個罪魁禍首感激涕零。除了對手,除了那個女人,沒有任何事物能讓他段輕名在乎,如果他有興趣,可以將所有人當棋子,無論是師門,還是段家。 面前這個段輕名還只會在小事上玩鬧,但,要是再過幾年,也說不準了…… 顧平林收回思緒:“你怎會出事,是那個侍女?” “你猜呢?”段輕名徑直走進來,坐到他的床上。 顧平林對此人的潔癖很了解,見狀略有些意外,倒也沒與他計較:“是你做的。” “哦?” “她不是自盡。” “她是自盡。” “你是推手。” “算計我,就要有付出代價的自覺,”段輕名往后一躺,倚著床頭道,“她原本就該自盡封口,可人總是愚蠢惜命,事到臨頭她又后悔了,不想死,甚至要給我作證,我只是幫她作了決定,這樣才能讓我的罪名坐實啊。” 猜測被證實,饒是顧平林早有準備,仍聽得一陣心涼。 他果然是故意的。 超卓的智慧、過分優秀的自負與極端的空虛,讓他迷戀于追求刺激的興奮,哪怕只有一刻。這樣一個人,怎么可能會安分地留在小小段家之內,一生糾纏于俗務? 他厭煩了,失去興趣了。 擺脫嫡子責任,離開段家,這就是他主動“落入圈套”的理由,齊夫人設計他,又怎知他才是真正的設計者?甚至前世……沒有自己提醒,他也未必沒有順水推舟的可能。 所以,那名侍女必須自盡。 顧平林沉默了下:“既然她肯幫你作證,便是有悔改之心,你又何必……” 說到一半,對上兩道似笑非笑的目光。 自己竟然試圖勸說這個妖怪?顧平林猛地醒悟,打住話題:“你不想留在段家,就該去玄冥派。” 段輕名慢悠悠地道:“我拜入這種二流門派,不是更能讓齊家高興?” 顧平林淡聲道:“你已經是這個二流門派的弟子。” “它本來就是二流門派,怎樣,不愿承認嗎?”段輕名微嗤,“靈心派只是你我踏入道途的起點,顧小九,道途在于超越,追求更高的境界,一往直前,沒有任何事物值得停留與回首,包括起點。而靈心派的一切,遲早會被我超越。” “它引你入道途,就該敬重。” “世上還有千萬種辦法可以引我入道途,你要我敬重區區一個連段氏也不如的門派?” 他的資質只要露出半分,多少大派都會爭著要。顧平林深知此人無情無義的個性,心內瞬間萌生出一縷殺意,開始懷疑最初的決定,是否該放棄再較高下的念頭,趁此人羽翼未豐,直接將他扼殺了事? 段輕名起身走到他面前,溫和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打不過我,顧小九,別想那些沒用的了。” 他說的沒錯,且不說顧平林現在沒能力殺他,就算有,也做不出殘殺同門的事。顧平林搖頭,殺意盡斂:“你看不起靈心派,盡可離去。” “不去,”段輕名惡劣地道,“你說,我做那岳老兒的關門弟子如何?” 想激怒自己?顧平林反而笑了:“段輕名,你真令人厭惡。” “你這強忍怒火的樣子,很令我喜歡,”段輕名也不生氣,不緊不慢地道,“想不到你才入靈心派一天,就對它如此維護,看來讓你產生感情還真容易。” 顧平林直言:“無聊的試探。” 段輕名聞言笑起來:“非也,遇見你之后,我才知道以前過得有多無聊啊,奇怪,我好像很早就認得你。” “哦?”顧平林心頭一驚,不動聲色地觀察,確定他只是隨口一說,這才暗自松了口氣——自己是因為執念而重生,而前世的他已經徹底打敗了自己,不可能有什么執念才對。 顧平林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取出茶盅擺到桌上:“我該說,榮幸之至?” 段輕名道:“你未免太無情,我親筆寫信給你,你居然讓別人給我回。” 顧平林道:“你的信是好心?” 段輕名在桌子對面坐下:“誒,你誤會我了。” 顧平林瞥他。 果不其然,那滿臉的真誠立刻消散無蹤。段輕名笑道:“你不是應對得很好?這么玩才刺激啊,你又玩不壞,別人我還沒興趣。” 什么叫玩不壞?顧平林抬腳,朝桌子踢去。 段輕名眼疾手快一掌按下,桌子穩穩地不動。 這個結果很正常,顧平林現在年紀小,又沒修過真氣,自然討不到便宜,一擊無功,他也沒有繼續,隨手端起木盆往外走。 “這就生氣了?”段輕名拿起他的茶盅。 “你猜呢?”顧平林已經走到門口,聞言回過頭來,“不過,你實在是太吵了。” . 所有新弟子都已經安頓好,彼此相處也和睦,有結伴出去熟悉環境的,許多人都留下來打掃房間,院子里有一口井,井邊圍滿了取水的人,場景與前世極其相似。 唯一錯的,就是房間里那個意外。 本該入玄冥派的段輕名入了靈心派,事情又將發生怎樣的變化? 顧平林有些不安,端著一盆水回到房間。 段輕名已經躺在了床上,百納袋隨意丟在桌邊,包袱也沒收拾,那柄大名鼎鼎的寶劍被擱在床尾,上面正橫著他的腿。 顧平林見狀不由皺眉,放下水盆。 段輕名留意到他的視線:“此劍如何?” “好劍。”顧平林如實評價,又皺了下眉。 “不過是器物,值得你這么心疼,”段輕名失笑,輕輕一抬腿,那劍就朝顧平林飛過去,“想看便拿去看。” 事發突然,顧平林不慌不忙地側身,伸手,準確地將劍接住。 段輕名“嗯”了聲:“身手比我預料中好。” “你沒想到的事多了。”顧平林亦不客氣,低頭看手中的寶劍,心頭滋味復雜難言。前世兩人明爭暗斗多年,這柄絕世名劍自己熟悉得很,想不到還有機會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