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后我成了小姑奶奶 第46節
這次的三百年怎么了? 比如,幾乎人人都有個可以千里傳音的東西,比如天上飛的巨大鐵鳥,其聲勢之浩大,連他都不敢輕易硬扛。 稱雄世界的信心一點點變小,還好老天給了個意外驚喜,沒落到只剩一人的門派竟然孕育出個小活死人。 有這樣的得力干將,把握等于大了何止一倍。 然而無論世界怎么變化,清源祖師堅信,活死人異類的身份不會改變,他們是異類,是邪魔,哪怕什么都沒做,人人皆而誅之,殺他們等于替天行道。 現在情況,如果直接用印記粗暴收服梁墩墩,等于半路夭折,所以他打算以這個作為突破口。 清源祖師蠱惑道:“只有跟著我,你才會安全,只有我,才能保護你。” 梁墩墩嚴肅盯著他:“我不是蟻類,我是人。” 清源祖師:“......” 幼兒園只教過蟻類,沒教過蟻類。 梁墩墩恍然大悟,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原來你是螞蟻怪?” 清源祖師:“.......” 清源祖師感覺解釋蟻類和異類區別的難度不是一般的大,沉默片刻,干脆換了個方式:“跟著我,你可以擁有世界上任何想要的東西,點心,糖果.......” 后面的他想不出了。 大人很好說,權利金錢美女,甚至另一種長生,但小孩子,他完全沒有經驗。 “我可以自己賺錢買。”梁墩墩毫不猶豫拒絕,她不想再和螞蟻怪說話了,使勁捏自己的臉蛋嘟囔道,“快醒來快醒來。” 這個夢一點都不好玩。 清源祖師:“.......” 原來她以為自己在做夢? 這要怎么辦? 清源祖師目送小小的身影走進屋內,最終沒有阻攔。 對方是個啥也不懂的孩子,是壞事,也是好事。 好在他做足了準備,還有最后的辦法。 臥室內,梁墩墩掀起被窩,沒看到自己,她反復擰了自己的臉蛋好幾下,不痛,今天的打針的時候也不痛,醫生阿姨說了,是因為她的身體出了問題,暫時感覺不到疼痛。 梁墩墩沉思片刻,攝手攝腳走到床的另一側,揪住大人孫子的一根頭發狠狠一拽。 梁星劍茫然睜開眼:“怎么了?” 梁墩墩嚴肅道:“痛嗎?” 梁星劍此刻半睡半醒,大腦一邊睡覺一邊敷衍回答:“有點痛。” 他潛意識拉過被子,蓋到壓根沒在床上的梁墩墩頭上,然后,眼睛立刻閉上,打起了呼嚕。 梁墩墩怔怔站在原地,原來沒做夢。 梁墩墩絲毫不驚訝螞蟻怪,她只驚訝,螞蟻原來也能成精? 為什么不找那些尿螞蟻洞的男生? 螞蟻怪的話忽然自動響起。 “這個世界上,沒有武力解決不了的事,王二紅兒媳不孝順,殺了另娶一個,李妮妮的爸爸喜歡上別的女人,把那女人殺掉,爸爸自然回家。” 梁墩墩捂住腦袋,感覺有什么東西想要鉆出來。 四歲半的孩子再怎么聰明,認識還是無法和大人一樣。 梁墩墩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她掀開被子,悄悄穿上衣服,走出門外,目光看夜色沉沉的那懂樓房。 王二紅家在二樓,她住主臥,陽臺窗戶除了冬天和特殊天氣,不分黑天白夜開著。 身體剛癱瘓的時候,她坐在窗前,看著有人去上班,上學,看和她同齡的老人出門買菜,帶孩子玩,傍晚的時候,陸陸續續回來。 城市人情淡漠,她不認識這些同住一棟樓的鄰居,卻能清晰記得,每個人出門和回家的時間。 這是她唯一能打發時間的方式。 看別人活著,證明自己還活著。 后來眼睛瞎了,就用耳朵聽,她不是不想關窗戶,而是因為站不起來,想關,就必須得低聲下氣讓兒媳婦幫忙。 才不要。 眼睛瞎了,像被砍斷一根枝丫的老樹,聽力飛快變得前所未有的靈敏。 王二紅本來就沒睡著,她的人生只剩吃喝拉撒,世界只剩黑色,溫聲警惕把頭轉向陽臺門方向:“誰?” 聲音來自陽臺下面的空調外機。 不是野貓,她認得野貓的腳步聲,輕輕的,慢慢的,比落葉還輕。 小偷嗎? 王二紅忍住喊人的想法,她自己都沒意識到,不想喊人的原因,想保護另一個房間的兒子孫子。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隨輕輕的推門聲響起:“二紅,是我。” 王二紅:“........” 她當然聽出來了。 王二紅倉惶伸出手,囁嚅道:“墩墩,墩墩是你嗎?白天那個是你嗎?你,你怎么來的?” “跳上來的。”梁墩墩只能聽懂字面意思。 外面的空調外機,就像臺階般,一跳就上來了。 王二紅茫然啊了聲:“跳上來的?” 她想繼續問又不敢問,跳上來,從陰曹地府嗎?問太多會不會傷害到墩墩? 梁墩墩直奔主題:“二紅,你打算怎么辦?” 王二紅干枯的老眼活了,眼淚不受控制嘩啦啦往外冒,她還怕驚醒隔壁的兒孫,捂住嘴哽咽道:“我能怎么辦?就這樣吧,反正也沒幾年活頭了。” 這個問題,無數人問過無數次。 王二紅都是同樣的回答,她要能知道怎么辦早去做了。 梁墩墩感受到她的頹廢,皺眉道:“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 沒變老的王二紅風風火火,敢抓蛇,干活比任何同齡人都快,立志長大了要當三八紅旗手。 “對呀,我怎么就成這個樣子了。”王二紅蒼涼笑笑,“墩墩,人這輩子真沒意思,還是你走,走的早,我要知道老了這個下場,那天就和你一起上了。” 如果換個場合,王二紅再怎么激動,也會考慮幼時好友的實際年齡。 但她現在認定,好朋友從地府來探望,什么都可以說。 王二紅滿腹委屈倒了個痛快,擦擦淚,可憐巴巴請教:“墩墩,你說我該怎么辦?” 梁墩墩聽的快睡著了,她哪里能理解大人一地狼藉的生活,不過有些道理是相通的,果斷道:“你去養老院吧。” 王二紅立刻否定。 好像所有人勸她,最后都是這句話。 不去的理由太多太多了,有兒有孫,絕戶才去養老院,而且里面可嚇人了,護士隨便虐待,怎么死的都沒人知道。 梁墩墩耐心聽完,輕聲道:“你還記得你奶奶嗎?” 王二紅:“.......記得。” 實際她快忘記了。 王二紅的奶奶,有著和她小腳一樣的封建性格,娶兒媳婦就是來伺候自己的,女人沒地位,年輕時就得熬,熬到自己成婆婆了自然也就出頭。 她老年后,癱瘓在床。 然后把王二紅的mama當牲口使喚。 那時候的社會風氣就是這樣,王二紅mama除了背后偷偷的苦不敢反抗,哭過以后,還得低聲下氣繼續照顧。 梁墩墩提醒道:“那你記得你差點做了什么事嗎?” 王二紅:“.......” 王二紅奶奶其實算得上疼她,但大概母女連心,眼見母親每天飽受各種折磨,王二紅想把奶奶殺掉。 奶奶死了,就沒人欺負mama。 當然只是想想,小孩子之間不知天高地厚的悄悄話罷了。 王二紅喃喃道:“我現在是個惡婆婆嗎?” 她好像不是,好像又有點是。 王二紅第一次審視這個問題。 她沒打罵過兒媳婦,但不可否認,背地里做過不少小動作,比如故意裝可憐讓別人看,故意躲在臥室哭出聲哀嘆自己命苦。 梁墩墩更不知道了:“你再想想,你奶奶發喪的時候。” 王二紅奶奶去世,有農村風俗在,哪怕心里再怎么不樂意,也得按照流程來。 披麻戴孝的王二紅mama哭的幾乎暈倒。 但村里人都知道,她哭的不是婆婆,是自己終于解脫了。 那場葬禮,幾乎所有的人哭都是裝出來的樣子,都感覺老太婆走了是好事。 一個人死后沒人悲傷。 一輩子太失敗了。 王二紅眼淚早已停止,從未有人提起過奶奶,她也沒想過。 她是不是惡婆婆不知道,但知道,自己死后,兒媳婦不會傷心,兒子或許傷心,但也就簡單的傷心。 被困在自己畫出來的圈子里的人,想走出來,首先得跳出來。 活了七十多年,王二紅怎能不清楚,她和兒媳婦兒子的關系,很難再復合了,彼此傷害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