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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顯知道那是孫鴻學的認罪書,他用空著的那只手從趙嘉珩手中接過,展開看了一眼。 趙嘉珩靜靜地望著他,期待著他的閱覽之后的神色變化。 然而姜博衍只是靜靜地立在一旁,他心中明白,僅憑一份認罪書是扳不倒劉顯的。 果然,劉顯看完之后只是微微一笑,將那封認罪書規規矩矩地還給了趙嘉珩,說道:“陛下,您有什么想問的嗎?” 趙嘉珩反問道:“那劉愛卿有什么想說的嗎?” 劉顯看著趙嘉珩那副稚嫩的面龐,淡淡地吐出幾個字:“此事是孫鴻學一人之責,與臣……無關。” 趙嘉珩看著他那雙篤定的眼睛,狠狠地咬緊牙關:“劉愛卿的意思是,自己是被冤枉的了?” 劉顯將拐杖往中間放了放,腰背愈加挺直,補充說道:“臣并不知道那些贓款和書信是孫鴻學故意放到沈德之府上的,況且這個案子是由先帝欽斷的,陛下不妨將老臣帶到先帝爺面前審問一番。” 說到后面,劉顯近乎挑釁地看向趙嘉珩。 “劉顯你放肆!”趙嘉珩忍無可忍地瞪著他。 然而那眼神對劉顯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一旁的姜博衍卻瞇著眼無聲地笑了笑,劉顯余光瞥到他那意味不明的笑,轉頭望著他:“怎么,姜御史難道有話要說嗎?” 趙嘉珩也好奇地看向他。 姜博衍在趙嘉珩轉頭的一剎那便斂了笑,跪下正色道:“陛下,既然沈德之是被冤枉的,還請陛下下旨為已故的忠臣洗刷冤屈。” 劉顯皺著眉頭看向他,原來姜博衍打的是這個主意。 此時的劉顯已經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這件事他自然不好再多阻攔。 若是他出言阻止,就說明自己是有意讓孫鴻學這樣做的,那么他也難逃干系。 趙嘉珩點了點頭,不再去理會一旁的劉顯,看來一份口供對劉顯并無多少威脅。 他隨即便下了圣旨,將沈德之的清白昭告天下,并將沈德之追封為文正大夫。 他相信就算是父皇還在,也會讓他這么做的…… 姜博衍看著面前這座嶄新的宅院,幾個月前,這里還是一片廢墟的沈府,如今已經煥然一新,成了別人的家。 安泰站在轎子外面看著他,見他盯著那宅院發呆,于是開口問答:“少爺,要下去看看嗎?” 姜博衍失神地搖了搖頭:“不用了,回吧。” 安泰也沒有再說什么,只答了聲“是”。 就算那宅院還在又有何用?人都已經不在了…… 幾天后,孫鴻學病逝于牢中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朝野。 這位風光一世的大學士帶著他那一身的罪孽離開了人世,留下的是世人對他褒貶不一的評價。 入夜,姜博衍站在扇形窗欞旁邊,一遍又一遍地寫著那個名字。 沈清月…… 碧月…… 很快一張白色的宣紙便被這兩個名字占滿了,他總覺得這兩個名字是有關系的,但是就是找不到他想要的那個答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將自己的困惑寫下來,直到寫滿一整張宣紙。 看著面前的紙張再無位置,他眸光黯淡了幾分,抬手將毛筆搭在筆架上,轉身負手看著窗欞外的那輪明月。 他努力讓心緒平復下來,輕輕地吐了口氣。 已經初春了,再過半個月,就是他們分別兩年的日子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將這樣痛苦的日子記得這么清楚,甚至連碧月給他留的那封……信一樣的東西,他也沒有扔,至今仍完好地夾在他的那本書中。 他輕輕閉上眼,將那枚玉佩放在胸口。 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了嗎…… 睜開眼時,只看到他的滿目哀傷。 就連空中的那輪明月似乎都為他動容,慢慢縮進了云層中。 但是姜博衍卻好像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他雙手扶著窗邊,忽然死死地盯著那輪被遮住的明月。 碧月…… 蔽月…… 他腦海中靈光一現,眼中的哀傷一掃而光,所以碧月就是沈清月的化名。 他想是挖到寶藏的孩子,連忙跑到桌邊,執起毛筆就要寫一封信。 忽然他又冷靜了下來,這封信不能由他來寫。 想到這,他又將安泰叫了過來。 安泰心中有些奇怪:“少爺,怎么了?” 姜博衍起身過去,將他推到案邊,笑道:“幫我寫一封信。” 安泰愈發疑惑了:“可是少爺,您的字這么好看,何苦要為難我這拿不出手的字跡?” 姜博衍面上笑意不減,已經伸手將那支筆遞到了他的手邊,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碧月看過你的字嗎?” 安泰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已經很久沒有從少爺口中聽到過這個名字了,于是他搖了搖頭:“并沒有。” 姜博衍放心地點了點頭:“那這封信就交給你了。” 安泰見他這么高興,而且面上的笑也是不加掩飾的,便沒有再多問什么,按照姜博衍的吩咐,將那封信寫完了。 姜博衍給了他一個地址:“明日將這封信送過去。” 安泰看著那個地方,明明是個醫館,難道碧月姑娘在醫館里? 雖然心中奇怪,但是看著站在窗欞前的背影,他沉默地帶著那封信出了門,開門時他看到了姜博衍嘴角仍未消失的笑意,也忍不住跟著笑了笑,隨后出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