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是鉚足了勁給澶容留面子，可澶容卻不是很喜歡他給自己留點面子，偏要把話說得很直白。

    “可我確實很貪心。”

    澶容從樹的另一邊站起身，來到若清的面前，在若清露出意外的表情前彎下腰，客觀地告訴若清:“不了解也不要緊，你只要看著我，就能懂得貪得無厭的人是什么樣的。”

    “你不要太信我，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好。”

    這句話比起情話更像是一種宣戰(zhàn)手段。

    澶容貪得是什么若清不是想不到，只是他生性謹(jǐn)慎，當(dāng)他不愿意給自己留下不好的弊端時，他總會選擇一條較為穩(wěn)妥的路，和澶容的對話也因此斷了下來。

    他退了一步，不去理會澶容落在他身上的影子，也不去推開這好似在用樹身人影作為鐵欄的澶容。

    他就躲在澶容的影子下，側(cè)過臉，有些局促，又有些緊張，不看澶容，也不去撩開散落在眼前的兩縷頭發(fā)，羞怯局促的模樣看著就像是一位情竇初開的少年，只會將淺白易懂的心思寫在臉上。

    令人頭腦發(fā)昏的一天過去，若清明明什么累活都沒做，卻要比平時來得累。次日一早，澶容帶著若清下山去除尸氣，若清擔(dān)心澶容看不到，說著不給牽手的人在次日一早頂著一頭亂發(fā)思考許久，矜持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大方地給了澶容牽住自己的機會。

    不過他看似大方，卻在大方?jīng)]多久后，在手掌送到澶容手邊前，又別別扭扭地把整個手掌改成了一根手指，并用那根手指輕輕勾著澶容的小拇指。

    “……走了。”

    “好。”

    被勾住小拇指的澶容慢吞吞地跟在若清身后，打量著牽住自己的那根手指，忍不住用小拇指指腹磨蹭對方的指腹，并在陽光明媚的日子里對對方說：“你慢些走。”

    “你累了？”

    走在前方的若清停下腳步，不免擔(dān)心地問了一句。

    “沒有。”澶容那勾住若清小拇指的手，在此刻緊緊鎖住企圖松開若清，然后說：“我只是想要你這樣陪著我，多走一會兒。”

    他說這話的時候特別認(rèn)真，嚴(yán)肅到若清都認(rèn)前方有什么不好的危險等著他。而若清盯著那張有點死板的臉，意外看出了幾分緊張。

    若清愣了一下，忍不住一邊盯著澶容的眼睛，一邊抬起手蓋在臉上。片刻后，紅著臉的人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地放下了蓋著臉的手，一本正經(jīng)地訓(xùn)斥了澶容一句：“你怎么能這么說，山下還有尸陣要解決，你哪來的功夫陪我散心。”

    澶容嘴唇動了一下，但沒有發(fā)出反駁的聲音。

    若清在澶容閉上嘴之后改用整只手牽住澶容，與他邊走邊說：“等你解決完青州的尸陣，等我們見過……燕沉，我再陪你到處走走看看，我想那個時候你的眼睛也差不多好了，到時我不會這般帶著你到處走，改成你拉著我好了。”

    他像是在哄澶容，也怕澶容覺得委屈。他聲音溫柔，一邊說一邊晃著頭，柔軟的發(fā)絲在陽光下鍍上了一層暖光，暖棕與黑色交織在一起，就像是落在水面上的光。

    澶容很喜歡他發(fā)絲上淡淡的光，于是貼在若清的頭上親了一口。

    這是一個包含熱意喜愛的吻。

    正在走路的若清因為澶容突然靠近而慌了一下，又因為澶容親吻的姿態(tài)徹底停下來，即便等下要走也不知道先邁左腳還是右腳。

    瘋了。

    若清想，對方怎么可以不問他就來親他，只是想要斥責(zé)對方的他總是狠不下心，因此想著算了罷了，就讓對方放肆這一次。而他不愿在澶容面前露怯，就想著如何表現(xiàn)得自然一些，不要讓自己看著像是沒有任何理智的呆瓜。

    因此，他想著以從容的邁步結(jié)束此刻出現(xiàn)的曖昧與慌張，只是……

    走路時應(yīng)該先邁左腿還是右腿？

    他走路的時候胳膊是動還是不動？

    若清低下頭，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腳尖，明明想著如何冷靜，可大腦卻不爭氣的因為澶容的一個吻再次陷入了混亂之中。

    為什么？

    明明之前的他很從容淡定，怎么現(xiàn)在變得與傅燕沉一樣？

    難道他和傅燕沉之間是半斤八兩？

    難道他也是個不懂得應(yīng)對情愛的呆瓜？

    難道他之前對傅燕沉的嘲諷最后都返還到自己的身上？

    是不是因為之前的自己不知動心的感覺，就認(rèn)定自己可以理智大過感情，不會出現(xiàn)任何難堪的情況，所以過往的自己才可以是理智的、平靜的、不露怯的？

    意外讀懂了自己不太完美的表現(xiàn)，若清煩躁地砸了砸嘴，猛地向前走了一步。借著生氣的火，他被澶容撩動的心回歸到了該有的位置。

    他冷酷地想著，他不會再因為對方的任何舉動感到慌亂，不管是親吻還是告白，對方都不能再以這種小動作打亂他的步調(diào)。

    絕對不能。

    “若清。”

    “……嗯？”

    “你走路同手同腳了。”

    “……”

    “若清。”

    “嗯？”

    “你臉很紅，熱了嗎？”

    “……小師叔。”

    “嗯？”

    “你不安靜一些，我可能很難像從前那樣喜歡你了。”

    沒有被威脅的緊張感，澶容靜靜地站在若清身后，望著他難得出現(xiàn)的不穩(wěn)重模樣，微微勾起嘴角。

    在與澶容不熟之前，若清對上他的時候只是進退有度，很少會做出缺少思考的行動，而在如今，若清對他的樣子已經(jīng)與傅燕沉一樣。

    混亂的感情占據(jù)了理智，不再完美的舉動恰恰是心墻有縫隙的意思。

    只是……

    澶容乖巧地跟在若清身后，那雙眸子里仍藏著危險的光。

    ——只是他仍舊不滿足。不滿足對方伸出的一根手指。

    比起牽住對方的一根手指，他更想要拉住對方的手指，含入口中……

    來到山下的時候，若清被四周游走的活尸嚇到了，雖然心里早有準(zhǔn)備，但他沒想到活尸看著會這么地惡心。

    不去看地上的碎rou和蛆蟲，若清努力壓下心里那點厭惡。

    澶容出手解決了四周的活尸，在入城之前與若清說：“我把青目變成了黑色，免得遇上敵手遭人暗害。”他細(xì)心的補充，“你不要在人前表現(xiàn)出我受了傷，或是我有眼疾。人都說樹大招風(fēng)，我雖不覺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對不好的事，卻也不能否認(rèn)想看我倒霉的人不在少數(shù)。”

    若清一口應(yīng)下，其實即便沒有澶容的叮囑，若清也沒打算表露出來，畢竟原著里的魔尊盯著澶容就像是盯著一塊rou，如果這塊rou里有骨頭，魔尊會考慮啃一啃的難度，如果這塊rou告訴別人自己現(xiàn)在的骨頭被人剔除了，到時是個嘴饞的都會想要過來咬上一口。這種情況是若清和澶容都不愿意看到的。

    只是……

    在林間小路上，若清回首望向澶容，聽到那披著樹影的男人如此說著——

    “即便是燕沉，也不能告訴。”

    他心細(xì)地叮囑若清，瞧著是在為安全考慮，說這句話的時候十分認(rèn)真，認(rèn)真到若清不能忽視。

    若清只能尊重他的意向，對他點了點頭。

    本來因為澶容的靠近而飄忽的心因為傅燕沉的名字又沉到了谷底。若清想到之前和傅燕沉的誤會，也想到了傅燕沉打算對他下手的事情，那張臉因為傅燕沉失望的表情再次換了一種情緒。

    得到了承諾，澶容滿足地瞇起了那雙眼睛，可那雙狹長的美目里卻藏著若清看不懂的光。

    如果若清知道面前的男人為自己殺了李懸念和白雨元，若清就能猜到那光的意義。只是若清不知道澶容下的黑手，也很難理解澶容笑眼的意義，只覺得……怪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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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澶容和若清修養(yǎng)的這幾天，青州聚集了不少趕尸人。

    尸陣雖然煞氣重，難除盡，卻不是什么不可攻破的存在，也不會給來到這里的修士帶來多大的麻煩，充其量就是忙一些，休息不好罷了。

    若清和澶容下山那時，清原和其他地方的修士來了不少，情況已經(jīng)從最開始的不可控變成了可控。

    城中四處游走的活尸因為修士的到來已經(jīng)無跡可尋，各門各派以及中都來的天澤司官員都把情況控制得很好，導(dǎo)致若清他們下山的時候，外邊已經(jīng)不再因為尸陣鬧作一團。

    但外界仍舊很熱鬧。

    這次熱鬧的原因倒不是尸陣，而是清原天澤以及千河三方在今日碰上，約好明日一同見面商談一些事。

    而來此的小門小派很難見到三方會面，自是要留下來看看熱鬧。

    單靈和季環(huán)生也在這里，不過是躲著這些人到處躲躲藏藏，而單靈身手靈活，即便貼著修士跑過，修士也發(fā)現(xiàn)不了她。季環(huán)生與她不同，跑了沒多久險些被人發(fā)現(xiàn)，也曾險些被人踩在腳下。

    這一路單靈跟著季環(huán)生走得是心驚膽戰(zhàn)，一度后悔也來看看這個熱鬧。

    她看著季環(huán)生呆呆傻傻的樣子，嘆了口氣，無可奈何道：“不指望你做成什么大事，至少走路的時候多些心思，別給我尋麻煩成嗎？”

    季環(huán)生被她數(shù)落一通，那張小小的可愛臉蛋上沒有其他情緒，卻在她轉(zhuǎn)過身的那一刻嚶了一聲，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單靈不愿理他就翻了個白眼，越過他繼續(xù)往前走去，他就像是一只可憐巴巴的小奶狗，沮喪地跟在單靈身后，走一步叫一聲，惹得單靈忍不住回身打了他一頓。

    兩人躲在面攤桌子下打了半天，等單靈一腳把季環(huán)生踹開的時候，拍著手的單靈瞧見了人群之中有兩道熟悉的人影，雖然這兩人戴著斗笠，可單靈還是聞到了對方身上熟悉的味道。

    她不想理會對方，就嗤笑一聲，不過嗤笑結(jié)束，轉(zhuǎn)頭時卻見那遲鈍的季環(huán)生已經(jīng)沒了蹤影。

    若清與澶容走在人群之中，小心地隔開路人與澶容的距離，沒有讓冒失的行人沖撞小師叔，并一邊走一邊豎著耳朵去聽這里都發(fā)生了什么。

    人都有好奇心，在一起時少不了好奇的打趣，以及好奇的討論。現(xiàn)今青州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來到這里的還都是凡人生平很難見到的大人物，自然少不了議論此事的聲音。

    不過太過詳細(xì)的事這些外人不知道，能夠知道的不過都是些小道消息。

    傅燕沉坐在酒肆里，心神不寧地聽著周圍人討論在青州發(fā)生的事情。

    普通的凡夫俗子知道的事情自然是不多，因此街道上討論這件事的都是有些本事的修士。

    那些人穿戴打扮與常人不同，很好分辨。

    傅燕沉睨了一眼左側(cè)。

    不知是哪個門派的弟子穿著一身黃衣坐在酒肆中，與其他門派的人互相交頭接耳，討論著從不同地方聽到的不同消息。

    “怪了事了，明明不是什么大事，怎么清原中都千河都來人了？”

    “莫不是其中有什么隱情？”

    “難不成青州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依我看也許是有秘寶吧？”

    “是什么寶貝能吸引這三方來青州？”

    “旁的不說，清原千河中都什么寶貝沒有，一般物件肯定看不上。”

    “你這么說我更好奇這里藏著什么寶貝了。”

    “你說……會不會與魔尊在尋找的那什么云紋玉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