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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 第59節(jié)

    他沒有拆穿。徐未然的理由還算正常,如果他拒絕的話,她會覺得他在同情她,以施舍的姿態(tài)給她一份能糊口的工作。

    他不能讓她有任何這方面的想法。

    “決定了?”他問。

    徐未然點頭:“嗯,我已經(jīng)跟秋阿姨說了,秋阿姨本來是不太同意的,但我堅持要辭,她就勉強(qiáng)答應(yīng)了。”

    邢況心口發(fā)酸,眸中情緒涌動,有什么東西擠擠挨挨地生長出來,灌滿了整個胸腔。

    他從沒有因為錢的事這么煩心過,一直以來都不覺得錢這種東西會是人生活的障礙。不管他需要什么,只要能用錢買回來的,他從來都不會放在眼里。

    但是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不管他有再多的錢,都沒辦法幫到她。

    從相倪離開她的那天開始,她就一個人陷在泥潭里掙扎地活著。

    “好,”他艱澀開口,朝她低了點兒頭,眸光溫柔地將她望著:“你好好復(fù)習(xí),等高考后,我們上一個學(xué)校,那時候你不嫌我煩了,再跟我每天在一塊待著。”

    徐未然眼眶有點兒熱,勉強(qiáng)露出個甜甜的笑:“現(xiàn)在也沒有嫌你煩的。”

    她知道,如果他稍微認(rèn)真些的話,她的成績應(yīng)該是比不上他的,但還是說:“還有啊,我成績可是很好的,你要是想跟我上一個學(xué)校的話一定要很努力才行。你這次考試進(jìn)了年級前一百,下次要進(jìn)年級前五十,好不好?”

    邢況寵溺地看著她:“好。”

    -

    放了學(xué),徐未然沒再像以往那樣留在教室,而是跟邢況道別。

    邢況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我騎車就能回家了,被別人看到你送我的話不太好。”她把書包背上:“你也要好好復(fù)習(xí),不要在外面玩太晚。”

    她堅持自己走,騎上車。確定邢況沒有跟過來后,在前面一個路口調(diào)轉(zhuǎn)方向,去了“沒趣”。

    谷成真坐在吧臺處,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徐未然討好地笑笑:“谷叔叔,你這里這么忙,肯定很缺服務(wù)生的吧。你看,我都不用通知,自己就回來了。”

    谷成真從鼻子里冷哼了聲:“好好一個工作都能丟,你也是真有能耐。一個小時可是三百塊啊,一天就是近一千,一個月近三萬,你但凡抓住這個機(jī)會,到明年的時候不就能攢幾十萬了嗎?到時候還愁生活不好?你就算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也不能讓人家把你辭了啊!”

    徐未然爬到高腳凳上坐著,懨懨地趴在吧臺上:“哪有這種好事,我能一天被餡餅砸到,還能天天被砸嗎?要是這么容易就能發(fā)財,這世界不就亂了套了。”

    谷成真搖了搖頭:“也不知道你mama什么時候能回來。她也是夠狠心的,把你一個孩子留在家里。”

    他找自己先前那個朋友問了問,結(jié)果對方告訴他,家教已經(jīng)找到了,不需要他再推薦了。

    谷成真嘆口氣,對徐未然說:“你去后面先吃飯,吃完了飯再工作。”

    徐未然笑了笑:“謝謝老板。”

    -

    李章知道了徐未然被辭掉的事,心里暗自竊喜。

    原本想在放學(xué)后約她出來,可她跑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jīng)不見了。

    李章給她打電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她拉黑了,電話根本打不過去。

    他氣急敗壞地朝旁邊一盞路燈踢了一腳。

    余光里,看見邢況朝他這邊走過來。

    邢況停在他面前不遠(yuǎn)處,開門見山:“徐未然的手機(jī)和銀行卡呢?”

    當(dāng)初他去把手機(jī)還給徐未然,被徐未然拒絕了。手機(jī)里,確實隔三差五會收到相倪的轉(zhuǎn)賬。他一時有些心煩,索性把東西交給了李章處理。

    李章聽了他的話,不解地看著他:“你要那些干什么?”

    邢況:“還給她。”

    李章怎么都沒想到會從邢況嘴里聽到這句話,難以置信道:“況哥,你開什么玩笑,那些東西是徐未然的嗎?那是相倪從俞良山那里騙來的!”

    “你怎么就能確定那些是俞良山給的,”邢況沒有了多少耐心:“東西給我。”

    李章像不認(rèn)識邢況了一樣。

    過了會兒,他突然說:“邢況,你難道忘了你媽是怎么死的嗎?”

    隨著這句話落下,空氣變得死一般寂靜,邢況眼里的情緒很明顯地變了。

    “我本來是不想提的,”李章說:“可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不像是以前的邢況了。你不要忘了,你媽就是因為被小三插足,才會變成后來那個下場。你原本不是也很討厭徐未然嗎,什么時候這么關(guān)心起她了?”

    邢況臉上看起來仍舊并無異樣,只是一雙眼睛愈發(fā)得沉。

    “你既然覺得她這么不堪,”一直過去很久,他嗓音極冷地開口:“每天狗皮膏藥一樣追著她干什么?”

    李章聽得冷笑了聲:“我又不是真喜歡她,就玩玩她還不行嗎?她這種人不能娶回家當(dāng)老婆,可是當(dāng)床伴還是不錯的,玩起來肯定有滋味。”

    下一秒,邢況目中倏然發(fā)出狠戾的光,攥拳朝他臉上狠打了一拳。

    這一拳沒有留半分余地,李章臉上傳來一陣劇痛,眼前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邢況沒有罷休,暴走的獸一般朝他心口猛踢了一腳,幾乎把他肋骨都要踢斷。

    第1章 ??夏蟬

    徐未然下了班,回到家已經(jīng)接近十一點。

    在浴室洗澡的時候聽到手機(jī)響,她關(guān)掉花灑,出去看了看。

    是邢況打過來的。雖然他并不在她面前,她卻仍覺得不好意思,拿了浴巾把自己裹住,這才把手機(jī)接通。

    邢況帶有磁性的聲音從聽筒里不疾不徐傳過來:“在干什么?”

    徐未然靠在洗手池邊,撒了個謊:“在做題。”

    “這么用功,”他清淺的笑了下:“出來下好不好,我在你家門外。”

    徐未然趕緊把身上的水珠擦干:“好。”

    她換了件衣裳,下意識地挑了件漂亮的小裙子。頭發(fā)濕噠噠的,她大概吹到七成干,拿梳子梳好,確認(rèn)自己的樣子還可以,這才過去把門打開。

    邢況倚靠在走廊處,見她出來,抬頭朝她看過來。

    “怎么穿裙子,”他朝她靠過來一步,站在她面前,好像是要幫她擋住外面的風(fēng)一樣:“不冷?”

    徐未然搖頭,要把他讓進(jìn)屋。

    邢況并沒有進(jìn)去,站在門口把兩張銀行卡和一部手機(jī)給她:“拿著。”

    徐未然認(rèn)出這些是她以前交出去的東西,沒有接。

    過往不好的記憶重新浮現(xiàn),她記起當(dāng)時李章和俞筱那些人欺凌她的時候,其實邢況也在。他漠不關(guān)己地站在一邊,無動于衷地像個看客。

    “我不要。”

    她沒辦法再正常地跟邢況對話,聲音里帶了冷:“我現(xiàn)在過得挺好的,只要你們不來找我麻煩就好。既然你們說這些東西應(yīng)該是俞筱的,那你們拿去好了,我不會再收回來的。”

    她往屋子里退了退,想把門關(guān)上。

    邢況一只手撐在門上,低頭看著她,氣息變得重。

    她完全抵不過他的力氣,干脆松了手:“你想干什么?”

    身體突然被摟進(jìn)一個懷抱。

    氣氛一時安靜下來,沒有了任何聲音。

    她站在門里,被站在門外的人緊緊擁著,聞到了他身上熟悉的草木香氣。

    跟之前的那個擁抱不一樣,這個擁抱帶了些侵略的意味。他用的力氣很重,手緊緊箍在她腰間,生怕她會逃走一樣。

    “對不起,”他放低自己所有高不可攀的姿態(tài),下巴擱在她肩窩處,嗓音很沉:“是我錯了。”

    徐未然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舉動,手摸索著抬起來,抓住他胳膊往外推:“你先把我放開。”

    邢況一手扶著她腰,把她往懷里又按了按,什么都沒再說,只是緊緊地抱著她。

    徐未然感覺自己被摟得呼吸都有點兒困難,通紅著臉說:“你把我箍得好疼。”

    邢況趕緊把手松開了些,她趁機(jī)把他推開,往后退了半步。

    邢況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有些僭越,喉頭滾了滾。

    但也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抱歉,”他說:“以后輕點兒抱。”

    “……”

    徐未然簡直討厭死他了,睜著兩只圓滾滾的眼睛嗔怪地瞪著他。

    她這個樣子格外可愛,像只呆萌而不自知的小松鼠。邢況看得心里發(fā)癢,很想伸手捏捏她滑嫩白皙的臉蛋。

    他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她被迫往后退。

    邢況進(jìn)了屋,順手把身后的門關(guān)上。

    只有兩個人的密閉空間里,氣氛陡然變得古怪,空氣里開始漂浮著暗昧不清的影子。

    “外面有風(fēng),”他解釋了一句,把手機(jī)和兩張銀行卡擱在玄關(guān)處的鞋柜上:“這些你拿著,他們不會再找你麻煩。”

    徐未然仍說:“我不要。”

    “聽話,”他說:“別讓我擔(dān)心。”

    她懨懨地:“你有擔(dān)心過我嗎?你以前不是也覺得我咎由自取嗎。”

    他默了默:“是我不對。”

    徐未然抬頭看他。

    他捉住她的手腕,朝她低了點兒頭,把她的手朝他臉龐拉:“你打我兩下,出出氣好不好?”

    徐未然把手抽出來。

    他淺淺地笑了聲:“不舍得?”

    “誰不舍得了。”她反駁,但雖然這么說著,仍是任何舉動都沒有。

    目光往下看,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右手指骨上破了皮,正往外滲血。

    她頓時有些心疼:“你是不是又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