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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上過戰(zhàn)場的人與真正的戰(zhàn)士有著天壤之別, 縱使穿著鎧甲、佩著利器、坐在高頭大馬之上,從氣勢上他們就輸了。 包圍圈收緊,騎馬的幾人下意識地靠攏,而不是仗著騎兵的優(yōu)勢沖出去。神都侯梁奕劍眉皺起,正義凌然的臉上是錯愕和譴責(zé),心臟跳亂了節(jié)拍,他懷疑自己會死,他茫然四顧,近處是冷漠的近衛(wèi),遠處是憤怒的百姓。那種憤怒梁奕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京中縱馬,經(jīng)常能看到那些百姓偷偷露出來;陌生是因為,從未有百姓那么明目張膽地憤怒地看著他……幽州不同。 幽州不同。 他腦海中盤旋著這個念頭。 圍攏的百姓默默地拿出了扁擔(dān)、棍子,無聲地靠近。 幽州真的不同。 梁奕惶恐地想。 楊久早就被帶到了一邊,小甲小乙擔(dān)憂地看著驚魂不定的她,小乙急得要哭了,“公子你害怕就喊出來,別愣愣的啊。” 小甲用力地掐著楊久的虎口,眼眶里轉(zhuǎn)著淚水,他看著自己掐的地方已經(jīng)有了深深的指印,泛起了紅暈,但楊久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著急地看向楊久,小甲慌了,公子的眼神依舊定定的,就像是被嚇得失了魂魄。 “嗚嗚嗚,小甲怎么辦啊?”小乙急得團團轉(zhuǎn),抬起袖子胡亂地用力擦臉。 周圍百姓憂慮地看著,忽然一位包著頭的老mama擠開人群走了出來,老mama的身后兩個孩子氣喘吁吁地撐著腿,大點的那個說:“請、請來了。” 圍觀的百姓看到來人,擔(dān)憂中出現(xiàn)了如釋重負。 老婆婆年紀挺大了,一臉慈祥的皺紋,穿著顏色黯淡的顏色,頭上包著深藍色的頭巾。 她走過去,推開六神無主的小甲小乙,粗糙干燥的手握住楊久的手。老婆婆左右看了一眼,拉著楊久走到餛飩攤上坐下,小甲小乙倉皇地看了眼彼此,急急跟上。 小甲追上問,“你是誰?” 老婆婆沒說話,餛飩攤的攤主小聲地說,“是馬道婆。” 坐下的楊久依舊被老婆婆拉著手,婆婆笑著摸摸她的臉、摸摸她的額頭,動作溫柔,就像是摸著自家小輩,她嘴唇翕動,一直念念有詞。溫暖的陽光包裹住楊久,那一刻眾人仿佛看到楊久身上發(fā)著光,得到了陽光的偏愛,周圍好像都黯淡了一瞬。 楊久猛地倒吸一口氣,愣愣地說:“媽呀,嚇死我了。” 小乙哇地哭了,撲過來說:“嗚嗚嗚,公子嚇死我了。” 小甲張張嘴,話未出口,淚水先滾了下來。 “沒事,我就是……”楊久扭頭看到拉著自己的老婦人,不知不覺,眼淚安靜地流了下來,她笑著說:“我就是有些被嚇到了,一時間沒有回過神,沒事、沒事的……” 她的淚水越流越兇,嘴唇蠕動著,“婆婆。” 老婦人松開她的手,慈愛地摸摸她的頭發(fā),“公子是有福氣的,有神明庇佑,不要怕。” 她說完,轉(zhuǎn)身蹣跚離開,一步一步往家走。 楊久看著老婦人的背影,老婦人和外婆沒有半點兒相像,可是她無聲地哭著,豆大的淚水奪眶而出,劃過面頰,在下巴上凝聚,最后顆顆落在腿上。 “阿久。”有腳步聲由遠及近,人未到,聲先到。 楊久揉揉眼睛,擦掉了淚水,她抬頭看向明顯匆匆趕來的趙禛,“我累了,想回家。” 朝著趙禛伸出了雙手。 趙禛點頭,彎腰把人抱了起來,“好,我們回家。” 楊久把臉埋在趙禛的懷中,咕噥著說:“丟人了,當著那么多人哭。” 趙禛抱緊了懷中的人,臉色鐵青,但聲音溫柔,“不會有人笑話你。” 楊久抽抽鼻子,悶悶地說,“嗯,不準笑話我。” “定然不會。”趙禛保證。 楊久不忘算賬,她生氣地說:“那人當街縱馬,太危險了,教訓(xùn)教訓(xùn)他。” “好。”趙禛溫柔的聲音里流露出了殺意。 馬上的神都侯渾身打個冷戰(zhàn),遠遠地看到寧王,他想求救,但嗓子眼兒哽住,那些話哆嗦著怎么也說不出口,只能眼睜睜看著寧王抱著楊久離開。他不安地看著站在自己不遠處的高個子男人,笑容沒有溫度,鷹隼般的眼睛陰鷙森冷,神都侯聽到巴魁說:“王爺命我請神都侯去喝茶。” “我不去!”神都侯本能地拒絕。 巴魁淡笑著說:“請。” 由不得神都侯,他有一百種辦法讓神都侯“心甘情愿”地跟著自己。 ······ 抱了一段后后換了騎馬,回到王府楊久沒有堅持著自己走,依舊由趙禛抱著往院子里。她握著拳頭在空中揮著,忿忿不平地說:“突然沖過來,真是嚇死老子了,他要是再快點,我能夠直接被撞飛。馬的蹄子那么大,比我腦袋還要大,上面還釘著馬掌,那么硬,一個弄不好我就直接開瓢了!神都侯王八蛋,他嚇唬誰呢,我見到天花都不怕,他算老幾!” 好氣好氣! 越想越氣! 就和當面吵架的時候輸了,事后越想越不甘愿、越想越惱火,腦子里編排一百種一千種方式回擊回去,嘴炮到對方啞口無言、痛哭流涕、跪下喊爸爸! 楊久氣得在趙禛懷里打王八拳,最后得出結(jié)論,“哼,我要不是被嚇傻了,一定把他罵得媽都不認識。王八蛋,這里是幽州,不是他的京都,天王老子來了也要守幽州的規(guī)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