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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公子。”小乙脆生生地應了,轉身小跑著過去。 小乙走后,小甲說:“公子,出去轉轉吧。” 他看得出來,公子明明是很想去湊熱鬧的。 楊久唉了一聲,“算了,我要是過去,他們該不自在了,肯定推讓著要我拿好rou。” 草垛那頭傳來了陣陣叫好聲,還有小孩子們歡快的笑聲,多開心呀,家家戶戶能夠分到rou吃是最開心的事兒了,普通莊戶家多少是逢年過節都舍不得割rou吃的,一年半載不見大rou大葷很正常,還是那句話,填飽肚子尚且來不及,吃rou是奢望。田莊豬圈里養著三頭豬,現在殺了一頭,有些老人直搖頭,嘆氣地說:還沒長大,還沒長大啊。 和現代飼養的大白豬不同,土豬是花豬,那三頭豬收來時楊久已經了解過,已經養了小一年,吃的一直是豬草和泔水。人的營養不夠,養的豬營養更不夠了,一年的豬還那么瘦,再養也不咋長rou了。 楊久說:“你要是想去看熱鬧就去吧,我一個人到處轉轉。” “我陪公子。”小甲笑著搖搖頭。 楊久笑了笑,沒有催小甲去,她知道小甲是真的不感興趣,十七八的少年人卻被磨掉了棱角,深宮真是個神秘的地方。 “那好呀,陪我到處走走。” 小甲點頭,恭順地跟在楊久的身邊。 才走出去沒多久,小乙就白著一張臉過來了,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腳的,完全沒有先前的活躍。楊久嚇了一跳,“這是怎么了?” 小甲去扶小乙,小乙哭喪著臉說:“嗚嗚嗚,公子我錯了,你說得對,我不應該知道的。” 楊久納悶,“嗯?” “我聽、聽他們說。”小乙害怕地吞吞唾沫,心有余悸地說:“他們說,石老大手那么準,是殺人殺出來的。” 楊久無奈,“我說了讓你別問的,王爺的近衛營前身吧,是王爺率領的沖鋒營,個個悍不畏死,石老大就是那里出身。” 這些在王府不是秘密,不需要打聽,沈千戶等人就和她科普過,那支沖鋒營組建初的二百余人,活不下里的不足二十之數,如果活著都是石老大這般三十到四十的精壯。 他們手上有數,是搏殺而來。 小乙心有畏懼,小雞啄米似地點頭,“再也不亂打聽了,真嚇人。” 他臉色白了白,不敢說自己聽到的那些故事。 現在排隊等著分rou是屯墾的兵,知道的特別多,當著石老大的面崇敬地說著石老大他們的故事。對別人來說是故事,對石老大來說是真正經歷過的回憶,大概是時間久遠,傷痛已經被覆蓋,石老大面色不變、不動如山,任由一群小家伙大呼小叫的。 楊久帶著小甲和小乙到處走走,太陽底下曬曬,小乙的面色明顯好了,不過已經不敢去分rou的那塊湊熱鬧,有些故事知道它的悲壯和豪邁,但聽一次就夠了,人的回避心態。 轉了沒多久,石老大過來找,小乙見到他,下意識畏懼地向后退了一步。 石老大,“公子,供桌,好了。” 楊久收起了笑容,鄭重地說:“好,我們過去。” 別不信這些,祭祀有時候能穩定人心、給予力量,向天借來的不是神佛的庇佑,是人類由心底而生的力量。 供桌上擺著他們所有的誠意,楊久手捻三根香站在供桌之后,她很感激,在古代田莊里的老少允許她一個女子主持祭祀,也感激他們的信任,口中念著提前寫的禱文,是拜托趙禛寫的,她覺得很好,似她寫不出來的好。背誦完最后一句,她沉默地等待心中醞釀的情緒沉淀。隨后,她走上前,將三根香插|入了香爐,青煙筆直而上,仿佛上天垂憐,接受了他們最誠摯的禱告。 所有人默默注視著,看到這一幕,不由得露出興奮的笑容。 楊久看到一張張笑臉,心中也很歡喜,并不覺得背負上責任是難以沉重的負擔,他應當也是如此吧,看到三地百姓追隨的目光和信任,愿意承擔下去。 祭祀完,家家戶戶回家吃rou。 楊久沒有采取大鍋飯的形式,而是每個人家領rou回去自己做,有不舍的每次做少點,有舍得的一次性多做點,不像是大鍋飯做了,吃多吃少都要鬧矛盾,那就開開心心的事情變得不開心了。 “我們嘛,就嘗嘗我的手藝,我給大家做紅燒rou吧。”特意辟出來給楊久休息的地方,孩子們眼巴巴地看著楊久,楊久說:“石老大給我們留了一塊好rou。” 好賴都說了,石老大還是這么干了,楊久也是無奈,便收下了好意,帶大家一起吃rou。 “除了紅燒rou,還有爆炒豬肝和豬肺湯,大家有口福嘍,我做rou可好吃了。” 這可不是瞎說。 楊久做紅燒rou是一絕,不少同事買了rou特意讓她代加工,就為了拿出來請客的時候漂亮。 有口皆碑的手藝,那可是群眾的點評。 孩子們歡呼,紛紛吵著要打下手。 田莊內一派欣欣向榮,田莊外,或者說幽州三地之外蟲災嚴重。寸草不生的田里面,人們絕望地敲鑼打鼓、呼天喊地,有神婆打扮的人手舞足蹈,唱著奇怪的曲調,瘆人得慌。 看著明晃晃的太陽,看著地里面到處爬的蟲子。 絕望。 絕望侵蝕一切,嗓子喊啞了,眼淚哭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