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
錢六聽李四說,在屋子里燒石炭一定要開窗,不然全家死光。 …… …… 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在王府火炕成品出來的那天下午,錢六揣著手走在巷子里,剛從老丈人家回來心里面不是滋味的很,他是去借柴的,但老丈人家也快見底了,幾個外甥冷得哭都哭不出。誰家不是呢,這日子沒法過了。 “唉!”錢六重重地嘆了口氣。 他路過李四家,看到李四加門口有一行黑印,李四在院子里堆著什么,他還要看清楚,李四訕訕地合上了院門;錢六繼續走,路過了王五家,聽里頭有孩子清脆的聲音,“爹爹,煤餅爐子好好用。” 他腳步匆匆,到自家時要先經過張三家,迎面差點和張三撞了個滿懷,他看到張三手上提著個煤餅爐子,大開的院門里能看到院子里堆著整齊的蜂窩煤。 張三如常地打招呼,“回來了啊?!?/br> 錢六猛地搓搓臉,轉身大步沖了出去。 奶奶的,都是群坑貨! 新生事物的出現總之伴隨著各種質疑、揣測、抵觸……當這個事物曾經帶走過很多人性命時,它就成了洪水猛獸。府衙推廣蜂窩煤和煤餅爐子時就遇到了一系列問題,百姓們不敢吭聲反抗,就默不作聲地排斥。 但冬天的冷由不得人,總有人第一個去吃螃蟹。 用過的人都說好。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在王府帶頭、官府主推下,煤餅爐子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流傳開了,當那些頭鐵的人發現時,一些人家已經用了一段時間了。 錢六急急忙忙沖進老丈人家,“爹,他們都在用煤餅爐子,我帶你去買……” 然后看到他老丈人笨拙地在點煤餅爐子。 錢六,“……” 老丈人腳上有些掛不住,黑著臉說,“毛毛躁躁的干啥,過來幫忙。” 錢六同手同腳地走了過去,木著臉。 老丈人就是過的橋比年輕人走的多,很快就恢復如常,他感慨地對錢六說:“我老早就想讓你用了,但你強著頭說那是害人的玩意兒,不準用,我就沒吭聲??墒俏蚁胫鯛敹荚谟玫臇|西怎么會不好,剛才你來,我就準備帶你去衙門那邊買一個煤餅爐子回去的。” 煤餅爐子十五文,蜂窩煤兩個一文,都很便宜,還可以賒賬,開春種田有了收成后再還。 錢六支支吾吾地說:“他們都說不好。” “屁,咱要信王爺,要不是王爺帶兵打仗,把草原蠻子趕出去,咱們早死了?!崩险扇肆R著。 錢六用力點頭,“嗯嗯,信王爺,信王爺。” “還有楊公子?!崩险扇搜a充。 錢六,“誰啊?” “傻子,讓你少聽多動腦子,這些都不知道!差役說了煤餅爐子是王府中的楊九郎公子想法子做出來的,說服了王爺讓大家伙用上?!?/br> “這樣啊,那楊公子是大好人?!?/br> 翁婿兩個守著煤餅爐子,爐子上煮著水,熱氣不斷,暖黃的光照著孩子們好奇的快樂的臉。 王府東跨院甲字房,新奇玩意兒看過了,將軍們就隨著王爺去丙字房,那邊叮叮當當的捶打聲幾乎不斷,一聽便知是干什么的。老張頭帶著小兒子蹲在門口,老張頭拿出品相不咋好的煙絲塞進了煙斗里,小兒子點燃,呼,煙絲燃燒,泛出星星紅光。老張頭瞇著眼吸了一口氣,隨后緩緩吐出有些嗆人的煙味,他說:“老二?!?/br> 小兒子,“嗯?!?/br> “你聽到了嗎?” 小兒子,“啥?” 老張頭說:“王爺走的時候,管我喊張師傅,還說我們辛苦了。” 小兒子激動地說:“聽到了,王爺真是好人?!?/br> “對,王爺真是好人,竟然尊重我們這些泥腿子,不是喊老頭,是喊張師傅?!崩蠌堫^焦黃的臉上盡是喜悅和興奮,滿足啊、太滿足了,竟然得到了王爺的尊敬。 “爹?!?/br> 老張頭,“咋?” 小兒子撓著頭說:“我、我想好好學手藝,我不怕搬磚了?!?/br> 老張頭愣了愣,笑著說:“好?!?/br> 東跨院出去,長長的巷道里“嘰咕嘰咕”的聲音在響,視線推進,是垂頭喪氣的楊久,打嗝難受死了,“嘰咕?!?/br> 楊久,“……” 水喝過了,氣也憋過了,就是不見好。 腦海中情不自禁地出現那人仿佛吸人魂魄的眼睛,長那么好看,眼神還那么專注,他犯規! “小九,你嘀咕什么呢?”沈琦柔柔地問。 “沒啥沒啥。”楊久做賊心虛,差點蹦起來。 沈琦說,“火炕要是能在幽州等地用上,冬日不再難熬了。小九,你懂得真多,真厲害。” “都是我在家鄉時看到的?!睏罹脫蠐项^, “我不過是借花獻佛,拿來用了。” “那也真好,我真想像你這樣有作為,哪怕是一點點微末之功。”沈琦目視前方,嘴角依然帶笑,表情柔柔的,但眼神落寞,“我今年十六了,已經是議親的年紀,爺娘想讓我嫁回京都,去了書信讓大姑姑給挑選人家,我……不想離開?!?/br> 父母總是為子女計,能夠遠離戰火、苦寒,再好不過。 楊久能理解。 沈琦不愿意離開,猶如叛徒一樣離開父母。 楊久也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