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宛轉迂回
“來來來,兩位阿姨,咱們開業這么久了,你們從來沒來吃過,嘗嘗咱們店子的手藝,提個意見。” 看著來斷上菜的氛圍,許玫媽感嘆到:“這怎么好意思?這么多菜,我們也吃不完。”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許玫在這里幫我們,她現在是我跟燕子最大的幫手,你們看到的,下面那場面,沒她,我們還真應付不過來。更何況,咱們是啥關系?許玫,你說說,我這家里,你是不是可以隨便來?” “嗯,那倒是。”許玫說到。 “看吧,燕子跟許玫比親姐妹還親,我跟燕子出門了,家里的鑰匙就是丟給她的,就跟一家人一樣。” 怪不得,兩位阿姨這才明白,怪不得許玫這樣熟悉冬子家的情況,茶葉盒子都不需要打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東西。也難怪,一天二十四小時,超過一半的時間,都在一起工作生活。除此之外,許玫媽還知道,在重慶,冬子與燕子對許玫,那叫真心的好。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許玫有這樣的兩個朋友,是她真正的福氣。 “這還不得感謝你跟燕子,你們幫許玫太多了,許玫,你要記得感恩,莫忘了。” “曉得了,媽。” 冬子轉過來,對武杰的媽說到:“阿姨,我跟武杰就不說了,我初中時,就到你家走動,跟親兄弟一樣的。要說有恩,武杰對我和燕子,都有恩。當年,燕子爺爺住院,我們在外地,要不是武杰全力幫忙,那后果。那還真是救命的交情。”他轉過頭問武杰到:“杰子,你就說,我這家里的東西,哪樣你拿不走?” 氛圍融洽了,武杰稍微放松些,開玩笑的本性就來了。“你跟燕子的結婚證我拿不走,就這。” 許玫聽到這里,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剛喝進去的飲料,差點把自己嗆到了。在這個方桌上,上首坐的是兩位阿姨,冬子和武杰坐在對面,下首坐的是許玫。桌上不像下面餐館,只擺了兩盒餐巾紙。為方便客人夾菜,冬子與武杰兩位男子漢,把餐巾紙都放在了自己面前,分別給幾位女士,時不時遞幾張。 當時許玫咳嗽了幾下,伸手到武杰那邊拿餐巾紙,結果碰上武杰正把餐巾紙遞給她,兩人的手,在空中相碰,突然閃電般地各自縮回,然后,再是武杰,怯生生地把餐巾紙,放到了許玫面前。 這樣的細節,哪里能夠逃得過其余幾個人的眼神? 彼此都處于不確定狀態的感情試探者,如同拳擊選手剛上擂臺一樣,對安全距離顯得過于敏感。他們是發小兼同學,本來可以隨便自然地玩笑,此時顯得如此生分,比陌生人都不如,肯定有故事。 當然,此時,兩位阿姨也很敏感,自己的兒女,看起來大人們都滿意,他們之間究竟會發生什么,自己老閨蜜之間的關系,都要徹底地改變了。 這種變化如此之快,之劇烈,完全出乎人們的預計。況且,兒女之間,如果沒有這方面的意思呢?也會改變過去的平靜。戀愛這事就是這樣,做不成戀人,有可能也做不成朋友了。 有人問,男女之間有純粹的友誼嗎?不是說完全沒有。但是,與通常的友情相比,男女之愛的誘惑太大了,誰也不是圣人,能夠把握好身體與感情之間的界限。因為,身體與感情,從來就是超越理智的存在。 我們現實中,有好多號稱理智的人。其實,絕大部分人的理智,都是敵不過身體的基本沖動與感情的偶然崩潰。 身體,是我們人類之所以繁衍傳遞的最基礎沖動,如果沒有這種沖動,人類早就滅絕了。這就像人饑餓了,要吃飯一樣。只有得道成仙的人,才有可能靠喝西北風活著。當然,既然是仙,那就不是人。 有人說,某個家伙,可以坐懷不亂,其實,那只是誘惑不夠大,那可以在身體上降伏他的人,還沒出現而已。尤其是年輕人之間,身體處于最旺盛之時,況且,武杰也是個標準的男子漢,許玫也如此漂亮迷人,他們之間,為什么這么久,還處于貌似的友誼階段呢? 阻擋他們前進的,并不是所謂的理智,其實是感情。感情這東西,在日常生活中,因為習慣與道德的約束,被封鎖在心底里,就像水壩里的平靜,但是,如果哪個打開了閘門,那洪水的力量,像積蓄了百年的猛獸,會沖毀一切。 從小以來,雙方之間太過熟悉,所以就缺乏了神秘感。所以,要打開這道門,除哪一個變得神秘起來,變成了一個新人。 而現在,許玫就像一個新人,完全不是以前的許玫了。自尊自重自信,大方雅致,這一切的襯托下,她的容貌顯然就提高了一個檔次,按武杰看來,她比以前漂亮十倍,可愛十倍,更是可敬百倍。 對于許玫來說,這個武杰,過去也不在自己的考慮之中。畢竟,自己作為漂亮女生,從來不缺乏追求者。武杰連追求自己的意思都沒有,所以,自己也談不上喜歡他。 但是,當武杰在她面前露出羞澀時,當武杰笨拙地撩撥她時,她當然收到了那火熱的信息,信息的火熱程度,幾乎要燙著她的心。 “真正地愛一個人”,燕子的話再次提醒著許玫。從理智上來說,萬一不成功,代替是非常大的。但是,感情閘門打開了,理智又能夠起什么作用呢? 但是,此時對許玫與武杰兩人來說,卻面臨了不同的麻煩。對于武杰來說,他害怕的是,許玫不喜歡自己了。前幾天,自己沒睡好覺,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今天看許玫的表現,好像更加確定,許玫對自己沒意思。如果當場被拒絕,那后果不僅僅是面子問題了。 男人在最后關頭,在自己的母親面前,要保持自己的尊嚴。為了自己,也為了母親。過去自己拒絕過,許玫母親曾經提議自己跟許玫的事。那今天,最好不要當面下不來臺。 哎呀,有多少愛情,是耽誤在所謂年輕人的自尊上的。 冬子,為武杰的遲疑感到惋惜,卻又不知從何幫起。 對于許玫來說,情況就更復雜。如果現在就挑明,那一切就沒退路了。要知道,這一桌子人,那種平和與友誼,那種自然與笑聲,都將消失,永不再回。 更何況,自己是一個驕傲的女生,怎么可能在此時,在母親面前主動呢?剛才自己給武杰一個打火機,他不聲不響地接過去,一點親熱的表示都沒有。難道,自己真把武杰氣著了?前幾天,究竟,他看到什么了?發這么大的脾氣? 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她還得要給武杰某種信號。以她的經驗來看,武杰肯定是確定,自己對他不喜歡了。但是,自己至少要做出一些暖心的事來,或者說,要私下跟武杰溝通一下,緩解他的憂慮,也要解開,武杰脾氣之迷。 但是,在這種場合,該如何表達呢? 此時的冬子也陷入某種無奈之中,他不知道該如何使勁。 此時,許玫卻站了起來,積極給兩位長輩介紹菜品,并且努力給她們夾菜。尤其是對武杰的mama,顯得格外熱情。 “阿姨,這個雜菌功夫湯,是招牌菜呢,開業那天,那些大老板們,都贊不絕口,你仔細嘗嘗?” 許玫給阿姨碗里舀湯,雙手遞給阿姨。 “還是玫玫疼我,這還真是,從小看到大的。” “阿姨,這樣說,你就不對了,從小你對我照顧多少?就喝一碗湯,哪里能夠報答,何況,這湯還是冬哥家的,我只不過是借花獻佛。” 給自己母親也添了一碗,然后,望了望冬子,冬子擺了擺頭,表示自己來。許玫隨即左手拿起勺子,右手伸向武杰的碗,要給他盛湯,把武杰緊張得,要站起來了。 許玫假裝平靜自然地把湯放到武杰面前,武杰馬上就要喝的樣子,好像這才是對許玫好意的尊重。 “吹一下,燙!”許玫輕聲跟武杰說了一句。由于距離太近,在對面的兩位長輩看來,他們之間,相當親熱了。 此時的武杰,內心如同十五個桶打水,七上八下。他都搞不清楚,這個許玫,究竟是在長輩面前表演友誼呢?還是真心關心自己,只是自顧自地,在那里吹了起來。 這種在曖昧邊緣試探的風格,讓大家都不好反應。此時,燕子卻上來了。 她拿著冬子的杯子,對著兩位長輩敬了酒。然后客氣地招呼大家多吃菜,慢慢喝。故意把聲音放大了一點:“冬哥,出來一下,跟你說個事。” 冬子看著長輩,一臉歉意。 “去吧去吧,莫管我們,都是自家人。你下面,還有那大的生意。”許玫媽趕緊說到。 “我們下去一下,馬上就上來。”燕子一邊說,一邊拉著冬子出了門。 他們根本沒下去,他們只是走到了單元對面,燕子父母住的房間里。 “你知道不知道,冬哥,武杰跟燕子,現在有點那個?” 冬子一聽就明白了:“有感覺,但不知道到哪個程度了。” “到了互相誤會的程度!”燕子加重了語氣,把她所知道的事,給冬子簡要說了一下。 “所以,我們要做促進工作,冬哥,你行不行,你不行,我來安排。” “有啥行不行,見機行事唄。我說嘛,怪不得這小子,在車上,跟我說要一醉方休,原來是有心事啊。” 燕子下去了,冬子回到家里,繼續陪他們吃飯。 冬子進屋時,許玫還在跟他們介紹,這些菜的材料與做法,品味特點。 “媽,你嘗一下,這個豆腐與咱們家平時吃的豆腐,有什么不同?” “好像嫩些,啥原因呢?” “這是我們四川廚師教我們自己做的,就說它的鹵水吧,一般人用堿鹵,人家用草鹵,還有好多不同。所以,就嫩而不散,滑而不粘。” 武杰媽聽到這里,感嘆到:“玫玫啊,幾年不見,你這多知識了,不得了不得了,啥叫草鹵呢?” “其實,我都是跟冬哥還有這些廚師平時學的。什么事,只要你學,就有進步。所謂草鹵,其實是用稻草燒灰,把開水往灰上一淋,那里面的草堿就出來了,是自然的,溫和得很。就是分量不好掌握,那可是一門技術。” 冬子進來后,也贊嘆到。“要說做菜,許玫趕不上我。要論說一道菜,我們這里,哪個都趕不上許玫。你們以為我這店子生意好,光靠幾個四川廚師,光靠我的羊rou串和鹵鴨子?其實,有一半,還得靠許玫的口才,許多人等在外面,吃不上菜,許玫光靠嘴巴說,就把別人的食欲勾起來了呢。武杰,你說,我說錯了嗎?” “對對對,冬哥說得對。許玫可厲害了。” 平時油腔滑調的兒子,此時像一個小學生一樣拘謹地說話,連隊他媽都感到奇怪。 “那冬哥你既然這么說,我這么厲害。光說不練不是好漢,你得給我漲工資,武杰,你說,該不該漲?”許玫要讓武杰輕松起來,要不然,兩個人都難受。 “該漲該漲,是的,冬哥,要漲工資。”武杰像一個跟屁蟲一樣,點頭哈腰的。 “阿姨,你們看到了?他們兩個,合起伙來,欺負我!”冬子故意夸張地說到。兩位阿姨居然同時大笑起來。 此時,桌上的氣氛卻活躍起來了。 “要說呢,漲工資是必須的,畢竟,這里的生意有這么好,許玫還這么辛苦。她不提,我當老板的,不能不想,對不對?”冬子說這話時,很嚴肅。 “哎,冬子,話可不能這么說。她能夠有今天,還不是全靠你跟燕子?更何況,按她現在的工資,在容城,有幾個人比她高?再漲工資,許玫,要不要臉?” 許玫媽這樣說,許玫只是笑,不說話。而冬子卻說到:“許玫呢,能干不用說了。這么漂亮能干的人,整天跟人費盡口舌,除了大堂,還要安排后廚的事,太辛苦了。每天早上,八九點鐘來,晚上十二點后才回去,哪個工作有這辛苦呢?跟你武杰比,你八小時,都在干活嗎?” “沒沒沒,有時,一天都沒有起事。就有事,一天干三四個小時頂天了,干滿八個小時的,我參工以來,也就只遇到過兩三回,領導還感動得不得了,表揚加獎勵的。” 這是吃飯以來,武杰說話說得最長的一次,說明他真的放松了些。 “所以嘛,同樣是同學,是發小,工作辛苦程度,咋差距這么大呢?”冬子憋著小品上的東北話,學得不太正宗,自帶喜劇色彩。 等大家笑過之后,冬子說到:“所以,工資是一定要加的。但不能明加,只能暗加。為什么呢?我下面還有其它員工,免得別人說,咱們私人關系太好,有照顧關系的嫌疑。” “暗加也不加!”許玫大聲說到:“反正,我不能超過小樊,我們最多一樣的。更何況,這些錢,已經夠我用了。我平時工作忙點,也沒什么用錢的機會。你加了,我拿得不安心,有什么用呢?” 冬子攤了攤手,表示了自己的無奈。 而另一邊,杰子媽低聲問許玫媽:“她一個月究竟多少錢呢?” “我也不曉得,總是超過兩萬吧,這是起碼的。” “哎喲,比武杰還要高多了,不得了不得了。” 她倆咬耳朵,許玫不高興了。“你們安心吃菜,又在背后說人家壞話?” “沒說壞話,我跟你媽在夸你呢”武杰媽趕緊說到:“辛苦是值得的,年輕人,既掙錢又長能力,哪里找這樣好的機會?武杰,跟人家學學,莫整天沒事干,搗鼓你那些打火機什么玩意的,找點正事干。” 武杰只好憨憨地笑,不知如何回答。許玫卻站出來反駁到:“阿姨,有個愛好也挺好。杰子又沒什么不良嗜好,玩個打火機而已。平時他的工作,我聽說,也是很認真的。只不過,他命好,進了好企業,我跟冬哥燕子,都是辛苦命罷了。” 許玫幫自己說話,這是武杰沒有想到的。 一聽許玫對武杰的評價還不錯,武杰媽說到:“我只是怕他閑著沒事干,浪費時間。年輕人得找些正事干,自己也不空虛,是吧?” “男生嘛,本職工作搞好了就行,沒得不良嗜好,在外面值得朋友信任,不惹事生非。在家里,有責任感,身體好,心眼好,就是好男生了。阿姨,杰子的為人,咱們都說好呢,你只不過,沒仔細發現他的優點。莫說冬哥喜歡他,就是冬哥外面來的朋友,都是高層次的人,人人都喜歡跟他打堆,一點也不比別人差,哪里錯了?” 武杰聽了,大為振奮。要知道,那是冬子結婚時,自己跟許玫擔任陪同任務時的經歷。當時,冬哥的朋友把自己與許玫當成一對,來開玩笑,那是他內心中,對許玫溫暖感覺的開始。此時舊事重提,說明,許玫對自己,還是很有好感的。至少,作為哥們,許玫相當講義氣,在長輩面前,給了自己臉面。 “對對對,我的朋友,不管是多高層次的,都喜歡杰子。杰子這人品,沒得說。跟我,就跟親兄弟似的。在社會上,在同學中,很講義氣。你有難處,不用說,他都會主動幫。哪個不喜歡?倒是阿姨說的話,提醒了我,另一個事。” “啥事?”別人沒問,武杰倒緊張起來。作為多年的兄弟,結合冬哥的表情及眼色,武杰知道,冬哥要把自己往許玫身上扯了。 “你啊,是得找點正事干,一把子力氣,閑得蛋疼。要是找你來,業余時間幫我,跟許玫一樣站在門口招呼客人,你口才又不擅長,面子也拉不下去。更何況,你是國營單位的人,也不允許。但是,你業余時間,不打牌不唱歌的,光一個人悶著玩游戲搞打火機,也不是個事。” “那你說,我要干什么好?難不成,天天像今天一樣,幫你抬發電機?這事,莫說抬,維修,我也會的。是不是這事?” “當然不是,你得發揮你的特點。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好漢要用在關鍵處。真拿張飛當殺豬匠,你當劉備是個傻子?” 大家又笑了起來。冬哥恢復了他說話幽默的本性,繼續發揮起來。 “目前,有一個好任務,你如果愿意幫我的話,你就接下來。如果你嫌不方便,或者太累了,你就不幫。我不怪你,畢竟,我不強人所難。” 一桌人,全都盯著冬子看,不知道他要說的是什么事。 許玫說到:“杰子,敢不敢接招?” “有啥不敢,難不成,冬哥會害我不成?” 冬子故意制造懸念,專門請示到:“阿姨,我安排杰子做事,他在家的時間就少了,你不會有意見吧?” “冬子,杰子要是在外面瞎混,老實說,我這當娘的,還是怕的。但是,跟你,我是一百個放心。你安排他的事,錯不了。他為你做事,不要一分錢,他不回家,下班就跟著你都行。不為錢,為你們的感情,為了他長見識,也是值得的。放心,這事,我先同意了。” 武杰此時卻不敢亂表態了。此時的許玫,也明顯發現了異常。因為冬哥在說話時,總在觀察杰子與自己的表情,這事,明顯與自己有關。 “那說好了。杰子,你當著長輩的面答應了的,可不能不算數。” “男子漢大丈夫,冬哥,快說,你都把人急死了。” “我面前有個難題,不好解決。你們都曉得,我這飯店,不到晚上十二點,下不了班。別的員工回去,我都是找咱們送貨的司機送的,就是許玫,我不太放心。第一呢,是她太漂亮,太引人注目了,所以安全系數就比較低了。第二呢,許玫家在巷子里。車子呢,只能開到街邊,還得要下車走一段黑巷子路,更不安全。” 他說到這里時,大家都已經明白了,內心都在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