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怎么是她
“大門口有監控,我已經提前數過了,大約有五個,完全無死角,況且,國家對星級賓館的監控清晰度及保存時間,有明確的規定,我們到監控室一查不就知道了嗎?” 馮警官以其職業的敏感性,在進入任何一個場所前,都要習慣性地檢查一下安防設施,想不到,在今天,派上了用場。 許玫等人激動地,就要往保安室跑,被馮警官攔住了:“人家憑什么給你看?你以為,人家保安不懂規矩嗎?” 安保錄相資料,不是你隨便一個人就可以看的。但是,這難不倒武杰。作為本地人,他的資源是很多的。前幾個月,這個賓館更換變壓器,賓館的副總還找武杰說過好話,武杰也幫忙找人給他優惠了些。 要知道,小城市熟人社會,人與人之間,有扯不清的關系。作為本地人的賓館副經理,與武杰,早就是熟人了。本地人工作與生活,某種程度上,要打一輩子交道,能給方便就給方便。 武杰聯系了副經理,副經理給保安部長打了電話,他們再到保安監控室調看錄相就自然了。當然,名義上,是找某件丟失的東西,這個理由,大家都說得過去。 “啊?往回倒,定格,對,放大,這個人?小夏,你過來看一下?” 馮警官率先驚呼起來,這把許玫嚇了一跳。當許玫看到畫面上指著的人影,也確認了。“對對對,就是這個女人,幾個月前,她老跟我套子近乎,我不會認錯。怎么,馮警官,你認識她?” 馮警官怎么可能不認識呢?這是他進入市局后辦的第一件露臉的案件,這個案件,幾乎用盡了他當時所有的智慧與精力。當然,也因為這個案件,他也在單位立了足,受到了重視。現在的馮警官,雖然只有二十幾歲,已經可以負責一個專案的程度了,也是因為這個案件的偵破,他的能力得到了展現。 破案前,這位何姐的畫像,各種側面的版本,天天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搞得小夏都記住了這個人的臉。當小夏看到畫面時,也確認了。 “就是就是,啊,怎么是她?” 時空壓縮,人世恍惚,有一種錯愕感。當年,在西安的經歷,一一閃現。 許玫武杰一眾人,完全不知道他們為什么有這種表情。一個西安來的朋友,居然在容城,遇上了自己的老熟人。 其實,何姐知道,她這一次來,是有風險的。事先,公司動員部分人員參加這個婚禮籌備時,她就在主管銷售經營的副總擬定的名單里。畢竟從氣質與社會經驗,以及辦事的效率來看,何姐都是一個不錯的人才。 但何姐推辭了,說自己近些天身體不好,要看病。副總聽她這么說,也就沒堅持。何姐知道,如果在那種場合,碰上許玫和小樊,麻煩就來了。 不能暴露,是所有工作的前提。 這一天也是命運有巧,她本來是在西城門處,買點衣服,夏天來了,有些當季的衣服要換了。剛出商場,準備打的,結果就碰上副總了。 “何姐,身體好些了?”副總坐在一輛四門六座車的駕駛室里,車沒啟動,他跳了下來,攔住了正出商場的何姐。 “好些了。”只能這樣回答,要不然,怎么逛商場呢? “那好,幫我一個忙,我還有另外的事情馬上要去處理。這車東西,你和司機送到云臺大酒店,最后,讓接收人簽個字,就算完成任務了,好不好?耽誤你半個小時,行不行?” 只能說行了,這種事,你要再扯,反而會讓人懷疑。 當然,何姐作為押車員,送東西到云臺大酒店,也是有風險的。但沒辦法,從她答應那一刻起,就得面對。 司機與車子,都是公司的。公司很大,雖然彼此不熟悉,但知道是同事,說話也就隨便些。此時的何姐,迅速思考對策。車在開,話在說,何姐的腦袋在想許多事。 “師傅,你這個太陽帽是哪里買的?好好看呢。”何姐終于發現,座位背后,有一個藍色的長檐太陽帽,像是發現了救星。 “地攤貨,有時太陽大了,戴一下,今天太陽一般,不戴了。雖然我頭發不多,但也無所謂了,這把年紀,裝不了酷。” “我看你還挺帥的呢,這帽子也不錯。” “何姐你真會說話。”司機也是剛聽到副總這樣喊她,所以知道她叫何姐。 “本來嘛。有男人味,我說真的。” 司機高興得笑了起來:“你喜歡這帽子,我下次給你買一個,送給你。” “不需要了,我就戴你這,戴一下,看有沒有意思。”何姐對著駕駛臺上面的鏡子,戴著帽子,調整角度。要知道,此時的太陽真的不大,如果以怕曬為理由,戴人家的帽子,也是不自然的。所以,何姐的方法是,從另外的角度來取得理由。 “我戴過的,有味道。”司機明顯不好意思起來。 “確實有味道”何姐夸張地吸了吸鼻子:“不過,真的是,有男人味。” 這句話,說得司機神魂顛倒。雖然中年男女的玩笑,大家都已經久歷江湖。但以何姐的眼神與語氣,這種段位的曖昧出來,讓老司機也差點翻車。所以,后來,何姐推說自己怕人多,不喜歡熱鬧,車子到了后,下貨的監督,由司機幫忙,她只負責簽字那一項,司機都答應了。 盡量減少公開場合暴露的時間,是最好的隱蔽。 把頭發往下垂下來,一頂藍色的帽子,盡量減少公開露面的機會,也就減少了解除。 但是,當她下車簽字,回頭上車的一瞬間,那身影,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鐘,還是被許玫發現了。她在許玫的印象中太深刻了,這個差點讓自己犯下大錯的女人,許玫為她做過好幾次夢。一個女人如此想念另一個女人,不是大恩,即有大仇。 “師傅,把這個畫面下載下來,下在我手機上,行不行?”馮警官這樣問到。 武杰在一邊對師傅說到:“我跟你們經理已經說過了,有問題,我來負責。” 保安不太情愿但也沒辦法,不敢得罪領導嘛。馮警官將這個畫面拷到了自己手機上,小夏反復對比,肯定地點了點頭。 “不錯,絕對是她,太熟悉了,盡管過去了幾年,我也不會忘。” 這小夫妻兩一唱一合的,把周圍的人都搞懵了。小簡問到:“你們,她跟你們究竟是啥關系?” “她啊,差點讓小夏誤會我。當年我老拿她的畫像看,小夏還以為我對異性審美有什么特殊的偏好,小夏,對不對?” 小夏打了馮警察一下,臉上有些羞澀起來。 “袁律師,你記不記得,冬哥在西安時,咨詢過你一些法律問題,關于拐賣和詐騙的?” “對對對”小袁突然想了起來:“好像冬哥跟你們一起,還解救了一名從小被拐賣的兒童,對不對?” “對,那個被拐兒童的繼父,還參與到另一起詐騙案中,這事,你聽說過嗎?” 小袁想了想:“好像有這么回事,具體的內容,我有些不記得了,畢竟過去五六年了。” “但我不會忘記,這是我正式作為專案組成員,破獲的第一個大案子。這個案子,也與第一個拐賣案件的當事人之一有關,可以說,它相當于我的開山之作。” 大家很有興趣。看到婚禮現場布置,人手已經夠了,他們聚在馮警官住的房間內,聽他講這個老故事。 作為成長于中國最古老歷史的西安人,對真實故事的表達能力是天生的。所有精彩的段子,都沒有真實發生過的故事精彩。而講好這些精彩,需要長期的熏習。西安的導游靠嘴,那可不僅是介紹點景點那么簡單。 先上結論,如果首先拋出王炸,在打牌時,最具備震撼效果。“我跟小夏已經確認了,這個人,姓何,叫何某某,身份證號我都背得出來,你們知道什么原因嗎?” “她犯過案。”對于律師出身的小袁來說,這種猜測根本不費力。 看著大家都盯著他們,馮警官跟上袁使了個眼色。尤其是小袁的夫人鈴子,她還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故事呢。對于生活在容城的武杰來說,也覺得新鮮。而許玫,因為自己過去曾經犯過案,嚴格說來也與詐騙有關,但她也想聽聽,這位何姐,究竟是高在哪里,讓西安的帥哥美女,如此上心。 馮袁二人確認過眼神,如同說相聲的逗捧二人配合。這東西配合,需要兩人段位相當,恰恰,馮袁二人,一個公安一個律師,水平差不多,完全對應得上。于是,他們上演了一場精彩的相聲故事會。 “對,說得好,還是一個大案子,她算是其中的主要角色,師出名門,我破這個案子,算是出了大力。她被判了五年,現在想想,她也刑滿出獄了。” “只判了五年的案子,你還記得這清楚?恐怕是第一次破案,像是初戀?” 小袁的話,緊扣大家的心聲,把所有人的情緒都調動了起來。 “有道理,那是我到新單位報道后參與的第一個專案組,與前面小夏冬哥,因為拐賣案牽連,從感情上來說,自己當然關注,有點像初戀。” “小夏,恐怕也是你的初戀吧?”小袁一調侃,連身邊的鈴子都覺得過分,掐了他一把。這個東西不好回答,萬一不是呢?那豈不是給小馮小夏兩人愛情上,撒鹽?眾目睽睽之下,尷尬不尷尬? “對,就是。”馮警官嚴肅起來,本身,這就是一個相當嚴肅的話題,當然得嚴肅地對待。在今天這個社會里,初戀能夠結婚,過于罕見,搞得許玫都“喔”地輕叫了一聲。 “不僅僅是這”馮警官還是要把話題扯回到案件中來,不要讓嚴肅的事變味為一種調侃。“更重要的原因,是這個案件之難破,這位何姐之難抓,不僅超出了我當時這個新手的想象,也讓我們當時最有經驗的組長,也嘆服不已。要知道,整個案件中,她并不是最大的主犯。而最大的主犯被抓了好久后,我們才抓到她。她是這個主犯的學生,已經超過老師的反偵察能力了。” 原來這個何姐是一個厲害角色,這樣一個厲害的人,潛藏在容城,恐怕不是什么好事。當然,改邪歸正的人不少,但何姐關于那個食物中毒事件中扮演的角色來看,她就沒準備改好。 突然,小簡想到一件事。“麻煩了,這事,必須要讓冬子和c姨知道,畢竟,她如果要使壞,是不好防的。” “好吧,先得讓c總曉得,冬哥嘛,人家新婚,就暫時不要打擾了。”小簡出門去找c姨去了,而丁哥打電話跟小袁,問他們在哪里,小袁告訴了他的位置,丁哥丁嫂也過來了。 當時c姨已經忙得差不多了,看小簡如此急迫地要拉她到一邊說事情,久歷江湖的她,就明白,肯定不是一般的事情。 當大家在馮警官的房間聚齊時,小夏是唯一知道全部答案的人,她負責給大家泡好了茶水,其余的人繼續聽馮警官的介紹。 馮警官把手機上的截屏給c姨看:“這個人,你認識嗎?” “好像是我們公司的人,招聘的時候有印象,平時工作沒什么接觸,都是副總們在管。對了,這車子,是我們公司的,拉東西簽字,肯定是我們公司的人。” “她很危險,是許玫認出來的,上次冬哥的事。”小馮說到這里時,給許玫遞了個眼色。許玫就把前次自己遇到的所謂食物中毒事件的事,復述了一遍。那件事,c姨當然有印象,所以,她不放心地再問了一遍:“小許,你確定?” “別人忘得了,她,我忘不了,差點把我害死!”許玫眼神及表情都變了。 “如果確認了,她是不能留了,這種人,肯定不能用。”c姨反問到:“找個理由辭掉她就行了,就這?”一個老總開一個員工,是很簡單的事。 小簡馬上說到:“不僅如此,她在你公司工作這么久,可能知道一些事情,你得做好防范。她可不是一般人,我怕她對你公司不利。” 這就出乎c姨的意外了,以她的資源,一般人還真沒可能搞得過她。 “她有這么厲害?” “對,防人之心不可無。”馮警官把話接了過來,然后,把當年案件的情況,詳細地跟大家作了講解。 聽到那些傳奇般的經歷,聽到整個作案過程及策劃,尤其是她逃跑洗錢的歷程,大家才驚嘆,這樣一個女人,心細如發,幾乎把傳統的反偵察手段,用到了極致。連師傅逃跑的能力都沒有她高明,說明這個的聰明程度。當然,還利用了她女性特別的優勢,簡直是一本犯罪教科書。 由于案件金額不大,處于從犯的地位,所以,她只判了五年,但是,如果說她能夠干出無期的案件,也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現在的困境是,她并沒有值得起訴或者偵察的證據,她只是一個未有真正出手的隱形人,你還不能拿她怎么樣。 所以,僅僅是開除或者辭職,這只能是治標,不能是治本。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對冬子使壞的分析,背后可能還有其他原因。 “這樣的女人,可能詐錢的動機是沒有說服力的。畢竟,因為當時那個一般的食物中毒問題,能夠詐多少呢?詐幾萬?十萬?對于月收入達到好幾萬的人來說,這有吸引力嗎?況且,她在平息事態的過程中,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所以,也不能因此事而追究她。那是什么原因,讓她專門針對冬哥呢?” 小袁對經濟犯罪的動機研究得很多,他知道,真正高手,不會對小錢感興趣。要知道,這個何姐在c姨公司,如果真正想改惡從善的話,那年收入也有小幾十萬,不可能為了區區小錢而產生動機。 “對,這就是麻煩所在,她為什么要針對冬子呢?不遠千里到這里來,尋仇嗎?不對啊?她跟冬子都不認識啊?”c姨知道,肯定有其它原因。 但這種原因,肯定沒辦法分析的。但防范是必須的。如何防范呢?馮警官馬上意識到一個問題:“許玫,你看到她時,她看到你沒有?” “應該沒有,她的頭始終是低著的,目光沒朝我這邊瞄,這點我清楚。”許玫很肯定。 “不一定,也許她看見你了,才把頭低下的。更何況,從錄相上看,她已經有防范了,專門戴了帽子,明顯是男人的帽子,不符合她的審美傾向,估計是臨時戴的。頭發披著,也是為了遮臉。這樣一個高度警惕的人,或許提前觀察了四周情況。”小馮先把大家的氛圍搞得緊張,再讓大家松氣:“這個也不慌,我們再到監控室,看錄相,就可以確定了。” 大家又往錄相室走,保安大哥問到:“丟的東西找到了嗎?” “還沒,我們再看看。”馮警官讓他把當時的錄相再調出來,從那輛車進入賓館開始,一直觀察到車子離開賓館,終于確認,何姐的目光根本沒有可能看到許玫本人,這才放心。 “這事就好辦些”馮警官說到:“從現在來看,她在明處,我們反而在暗處了。” 馮警官說到這里,c姨馬上明白了意思。“對,我編一個其它理由,辭掉一部分員工,不讓她產生懷疑。至少,不讓她產生,我們把她認出來的嫌疑,她就不會故意針對我們公司了。當然,她的情況,我還得問那分管的副總,她究竟知道我們公司什么秘密。我們也得做好提前的工作,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嘛。” 馮警官也明白,作為何姐犯案的過去歷史,自己是見過她的。所以,明天的婚禮,馮警官只在暗處,觀察這位何姐是否會來現場,而何姐沒見過小夏,小夏就參加婚禮現場了。 “她明天估計不會再來吧?”小袁說到:“畢竟,今天可能是偶然到此就如此警惕,明天那多人,故意來暴露?小馮,明天咱們多喝點,不香嗎?” “要喝酒,非要等明天?今天不行嗎?”馮警官想,防人之心不可無,自己從西安來到這里,居然發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成就感比湊熱鬧,有意義得多。 c姨的意思,今天晚上大家的吃喝娛樂,她來安排,被小簡阻止了。小簡的意思很簡單,他們一起已經幾天了,玩得成了朋友,在一起嗨一下,是必須的。 “對,你們年輕人,好好玩一下,我還有許多其它的事要安排。小簡,花費的事,我來結。” 當然不可能讓她來結,小簡如今,也算是富翁了呢。 晚上,這些人,年紀最大的當然是丁哥丁嫂,但都比較活躍,其余的,除作東的小簡,也是成雙成對。只有武杰與許玫,都吊了單,在眾人起哄下,他們坐在一起,算是個臨時搭子。 吃飯是在冬子的老陳燒烤吃的,沒有比這里味道更好的地方了。而晚上唱歌,是武杰找的位置,也算是容城條件最好的ktv了。 幾瓶酒下來,小簡喝得有點多,也許是李雯不在身邊的原因,也許是李雯平時管他有點多,此時正好放縱一下,說話就比較大膽。 “哎,小袁,袁總,你跟彭總第一次到武漢,我們也是唱歌吧?” 嚇得小袁趕緊給他使眼色,要他不要往下說。要知道,他們當時唱歌,是找了小姐陪的。而且,燕子也在這個歌廳陪人唱歌,不管怎么說,都不太好。 這個眼神,小簡沒注意到,但被許玫注意到了,以她的敏感度,當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簡哥,那次,你肯定也喝多了,對不對?” “你怎么知道?”小簡的聲音很大,沒意識到許玫的擔心。 “你看你今天晚上,連我都喝不過,你肯定是一喝就醉。” 小簡哈哈大笑起來:“你說話這口氣,跟我老婆一樣厲害,我也喝不過她。武杰,有福氣啊,能喝酒的女人,旺夫!” 這確實是喝多了,但大家都笑了起來,話題扯到另一邊。武杰不好說什么,但此時的許玫,內心卻有些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