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只是如今陶粟住在顧家,委實用不上這些,只能同冬衣褲一樣先放著。 排房中央火盆內的魚油燃到半夜就燒沒了, 眼下顧阿媽正往盆里重新填進去十幾顆魚油, 準備煮點晨食出來。 海民們平常一天只吃兩頓,但若是當天有活要干的話,就會在晨起時再加上一餐。 前些日子顧家兄弟倆忙著腌魚補房頂, 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計,于是飯多吃了一頓,現在情況自然也一樣。 新式聯排房圈已經飄進了臨近的一片近海海區,這里同屬于北部的養殖海場,許多海民都熟識,顯然一整晚的功夫,排屋房圈沒有飄得太遠。 可為了往近淺海交界線上趕路,必須要有人力在前邊牽拉,如同牛馬拖曳著車轂,是項極費力氣的重體力活。 每逢聚集地遷徙,這種事都要交給男人們來干,饒是能經常換下來休息,吃食上也必須不能被虧著。 顧家兩個兒子,從前都是顧川去輪值,今年顧洋同樣年滿十八歲,上工的名額里也多了他一個,食物就得加倍供應。 雨天用火柴生火艱難,換季進入連綿的陰雨節氣,這意味著冬天的腳步更臨近了,空氣里的水分濕度很大,火柴頭極容易受潮。 顧阿媽面色難看,家里的最后一盒火柴又劃廢了幾根,這才成功將火盆點燃。 有了火焰熱量的加持,室內一下子從清寒變得溫暖起來,鄰近躺在地墊上的陶粟感受得最為貼切,蜷縮在睡袋里的柔軟身軀舒展開來。 陶粟聽著顧阿媽發出的動靜,見對方生個火都這么吃力,忽然想起自己登山背包里還有戶外專用的防風打火機和防水火柴,便有心送對方一樣。 無論是打火機還是火柴,都是能在多種極端天氣下使用的火具,品質一流,質樸的外表毫不起眼,同顧川與顧阿媽用過的引火物什看上去大差不差,關鍵是好用得多。 而火柴是一次性消耗品,至于防風打火機則屬于金屬燃油打火機,跟顧川那只可重復利用的不同,等里面的液體用完后就只能丟棄,點火的次數大概在千次左右,能抵六八十盒新世界火柴,使用起來甚至要更便利快捷。 陶粟選定了打火機,她從保溫睡袋里伸出小手解開一旁包上的密碼鎖,徑直往包底探摸,很快摸到了一樣小巧涼滑的金屬物件。 她縮回手,剛準備起身去送給顧阿媽,顧家虛掩的屋門忽然被一個陌生的婆嬸從外面敲開了。 來人顯然同顧家阿媽分外熟識,端著一只裝了十數顆魚油的破盆,腆著臉張口就要借火。 各家排屋合到一起去之后,相互之間的來往就方便了許多,連帶往常冷冷清清的顧家也開始有人來登門。 陶粟膽子小,見家里有外人在,也不敢上前去把手掌心里的打火機送給顧阿媽,只好藏進睡袋中,暫且先收進空間。 陌生嬸婆趁著顧阿媽給她倒火的功夫,站在顧家小屋門口,往內張望了好幾眼,更是稀罕地打量起坐在地墊上的陶粟來。 “這就是你家阿川帶回來的?” “好了,走吧你,下次換我去你家借!”顧阿媽沒回她,沒好氣地用反筷子夾出一粒燃著的魚油放進對方盆中,等連帶那邊的也燃燒起來后,再返夾回來。 那嬸子笑了幾聲,不知說些什么,連帶顧阿媽臉色也平緩起來。 沒一會兒,上完海廁的顧洋和去竹排邊洗褲子的顧川回來了,他們年富力強,進到排屋里時,屋內的空間仿佛都逼仄昏暗了不少。 婆嬸沒有久待,端著燃燒的火盆轉身離開,走前看著顧川握在手里的黑色濕長褲打趣一句“好給你家大兒子尋間新排房了……” 這說的話什么意思,陶粟不明所以,經這么一打岔,也忘記了要把打火機送給顧家阿媽,當下蹲著身收拾起自己的地墊被袋。 她的肌膚滑膩白嫩,剛剛睡起的臉上懵朧惺忪,長長的栗色卷發未經梳理,千勾百搭耷拉在肩頭,帶著一股稚嫩慵懶之感。 明明是非常好看的樣子,可剛進門的顧川卻瞧也不敢瞧她,兀自將洗好的褲子團在屋角晾棒上。 他這段時間常常會避開陶粟早起洗褲子,同住一個屋檐下,這么點狼狽,他不想被她發現。 顧阿媽也同樣聽到了那句話,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看了眼顧川,又望向陶粟。 而此時,疊好自己被褥的陶粟發現了顧家阿媽對她的凝視,下意識專注地回望過去,禮貌地微微彎起唇角。 她的一雙水波眸圓潤汪漾,像是眼里含著一捧秋波,抬眼看向人的時候,纖長濃密的睫羽垂擠在一處,笑唇不點自紅,頗顯嬌貴秀美。 放在新世界的人眼中,乖嫩的陶粟就很適合討回家里去養起來,連挑剔成性的顧阿媽也對她生不起什么摘指。 上回的海螺還剩下最后兩只,在水盆里吐著泡泡,勉強還活著,顧阿媽挑出螺rou切成碎,同魚塊和海薯淀膠熬成滿滿一鍋。 陶粟不愛吃魚和海薯,便只顧揀著碗里的螺rou丁吃,很快發現她舉動的顧川逼干凈碗里的湯水,將那些泡水脹大一圈的海螺rou紛紛倒入她的碗中。 海螺味道鮮美,白煮過后的滋味也不錯,陶粟胃小食淺,對這些rou丁接受度良好,算是比較喜歡吃的食物。 她軟軟地道了聲謝,同時使著筷子將自己碗里兩三小塊吃不下的海魚rou夾進顧川的碗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