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看的話，她這個女兒當(dāng)?shù)煤檬　?/br>
    夏敏看向聞秋：“你有什么主意嗎？你們年紀(jì)也差不了幾歲，應(yīng)該知道她這個階段的小姑娘都在想些什么吧？”

    “……”

    聞秋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的母親竟然來問她該如何去博取繼女的接納和歡心。夏敏果然已經(jīng)把對她的不在乎擺到明面上了。

    “說話呀！裝啞巴這毛病還改不了是吧！”見聞秋許久不說話，夏敏厲聲催促。

    聞秋是真沒什么主意，只好老實說：“我也不太懂這個，或許她想一段時間就自己想通了。”

    夏敏白了聞秋一眼，那眼神和當(dāng)年一樣，飽含一種“養(yǎng)你何用”的意味。

    安靜了一會兒，夏敏又問：“你現(xiàn)在上班，一個月有多少錢？”

    聞秋回答：“幾千塊錢，教師的工資不高。”

    夏敏：“你陸叔叔是開店做生意的，最近買了一個門面，再加上裝修，花了不少錢，貨又都還壓在手里沒賣出去……所以，店里需要一些錢周轉(zhuǎn)一下。”

    話說到這里，聞秋總算明白夏敏來找自己的原因了，她端起茶又喝了幾口，聽夏敏繼續(xù)說：“我不是在伸手問你要錢，我供你吃，供你穿，把你養(yǎng)這么大，為了讓你能在一個完整的家庭里長大忍了你爸那么多年，為你耽誤了那么多年，現(xiàn)在你自己能掙錢了，也該孝敬孝敬我這個當(dāng)媽的了吧！”

    “是，應(yīng)該的。”

    聞秋放下茶杯，打開包拿出手機(jī)，把幾張卡里的錢轉(zhuǎn)到一起，湊了五萬塊錢，讓夏敏打開手機(jī)的收款碼，全轉(zhuǎn)給了她。

    夏敏收錢的時候還喜滋滋的，等看清轉(zhuǎn)賬金額時，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她不滿地嚷道：“這么才五萬塊錢！這哪兒夠啊！”

    聞秋：“我剛剛都跟你說過了，我一個月工資也就幾千塊錢，又才上了半年班，身上真只有這些錢了。”她這半年只攢下了兩萬多塊錢，剛才把上大學(xué)時兼職攢下的錢都加了進(jìn)去，這才湊夠了五萬。

    夏敏不肯罷休，“你沒錢了，你男朋友那兒總該有錢吧！我可聽你大伯母說了，那男的渾身上下全是名牌，可不像是個沒錢的主兒！”

    “他再有錢，那都是他的錢。”茶已經(jīng)快涼了，聞秋站起身，看著夏敏，語氣微怒，“我給你錢，因為我是你女兒，因為你養(yǎng)了我，這是我欠你的，也算是我對你的贍養(yǎng)義務(wù)，但我男朋友沒有義務(wù)給你錢！”

    聞秋去柜臺買了兩杯洋甘菊茶的單，徑直走出了咖啡店。

    天空灰蒙蒙的，云又厚又低。

    聞秋想起自己高考結(jié)束的那個月。某一天里，夏敏和聞忠明一起出了門，這種情況算是罕見，他們向來水火不容，說十句話，其中能有八句話都是帶刺兒的。

    兩人回家后，夏敏把離婚證甩到聞秋面前。聞秋永遠(yuǎn)記得夏敏那天的笑容，那么燦爛，比過年過節(jié)都要高興，她說，“這么多年，我對你已經(jīng)算是仁至義盡了，你也快十八歲了，以后也用不著我管了……”

    第二天，夏敏就從家里搬走了，她走得火急火燎，像是要迫不及待地沖出這座牢籠似的。

    第二個月，聞忠明就把另一個女人和一個小男孩帶進(jìn)了家里，他又擁有了一個完整的家。

    只有聞秋被單出來了，被剩下了。

    九月份大學(xué)開學(xué)，她去了云城，除了回去辦遷戶口的手續(xù)之外，她再也沒有回去過。

    父母的離婚對于他們兩人來說是解脫，對于聞秋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夏敏的脾氣隨著年歲的增長愈發(fā)的火爆，但她又不敢跟聞忠明吵得太過火，因為聞忠明會打她。所以，夏敏就把所有的火都發(fā)到聞秋身上。不管是冰箱里的菜壞了，還是超市里的豬rou漲價了，又或是鄰居家裝修聲音太吵了，都可以成為夏敏沖聞秋發(fā)脾氣的理由。

    聞秋不管做什么都是錯的。米飯硬了是她的錯，菜太咸了是她的錯，燈泡壞了是她的錯，垃圾桶滿了是她的錯，家里沒錢了更是她的錯……

    夏敏不知道，其實是因為她自己早就把聞秋的存在當(dāng)成了一種錯誤，所以才會覺得聞秋處處都是錯。

    夏敏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懦弱而又暴虐，一方面承受著丈夫的打罵，一方面又把這種不幸統(tǒng)統(tǒng)轉(zhuǎn)嫁到聞秋身上。

    天空開始飄雪了，這還是云城今年的第一場雪。晶瑩的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聞秋的外套和圍巾上，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街上走了很久了。

    醫(yī)院里，林寒聲和簡尋面對面地坐著。

    “情緒低落，興趣減少，食欲減退……”簡尋轉(zhuǎn)著手里的簽字筆，慢慢總結(jié)林寒聲剛剛描述的癥狀，“那她的睡眠怎么樣？”

    林寒聲回答：“倒是沒有失眠，但又好像睡得太多了，如果我不硬拽她起床吃飯，她能一天從早躺到晚。”

    簡尋得出結(jié)論，“這確實很像抑郁癥的早期癥狀。”

    林寒聲的猜測得到了證實，他深深蹙眉，神情黯淡，“我是不是太樂觀了，即使聞秋忘記了以前的一切，但她的處事態(tài)度和思維方式并沒有改變。現(xiàn)在的她，依然以悲觀的眼光去看待周遭的事物。”

    她為沿江凋謝的花朵和干枯的樹葉而悲傷，為江里被人捕到的魚而悲傷，為小區(qū)外的流浪貓而悲傷，為街頭賣煎餅果子的老夫妻而悲傷……

    聞秋多愁善感，就好像，所有的東西都能讓她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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