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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座進行的一個小時里,江予表現(xiàn)得禮貌而低調(diào)。除了被人點名提問,他幾乎不會在其他前輩討論時插話。 若緒坐在學(xué)術(shù)報告廳第二排的位置,能看清楚那人臉上所有的細(xì)節(jié)。他還是那副沉斂又克制的樣子,偶爾露出得體的笑,帶著一股淡泊的疏遠(yuǎn)。 兩人距離最近的時刻,大概就是講座結(jié)束以后,江予隨著院領(lǐng)導(dǎo)和一眾前輩走下講臺的間隙。若緒被烏泱泱的人群擋在外圍,看著江予隨禮儀小姐往會場外走去。他們相隔不過兩三米的距離,但江予沒有看到她。 在這樣混亂又充實的日子里,若緒迎來了她二十七歲的生日。 三月十七日這天,正好是周日。 為了給若緒慶生,簡怡約了朋友在攝影工作室的天臺上聚餐。 攝影工作室名字叫做海島花園,坐落在東邊商業(yè)中心不遠(yuǎn)處的老街上。附近的建筑大多是平房,因為景色優(yōu)美,不少年輕人會慕名過來取景,使得整條街成為了北嶼小有名氣的網(wǎng)紅景點。 海島花園坐落在老街的中段,是一棟兩層樓的矮房。在若緒剛回國不久,簡怡便動了組建攝影工作室的念頭。女人和當(dāng)初Venus動漫社的幾個朋友一拍即合,開始了籌建工作,機緣巧合之下,又拉著若緒入了股。 工作室是某位合伙人的祖宅,一樓是接待室和化妝間,二樓是拍攝場地,包括一間休息室和一間廚房。天臺上搭了個雨棚,還有餐桌和燒烤架,碰上天氣好的時候,一群朋友則會選擇聚在這里,一邊吹著夜風(fēng),一邊喝酒聊天。 若緒趕到工作室的時候是下午,一樓大廳的接待室里,坐著三個十七八歲的女學(xué)生,助理文妮跟她們商量寫真拍攝時間。若緒沒有上前打擾,而是徑直走向了二樓。 廚房里,簡怡正在準(zhǔn)備晚上要用的食材,若緒站在她身邊給她打幫手,一邊問:淺草在拍照? 簡怡回頭往門外看了眼:店里準(zhǔn)備四點打烊,這會兒已經(jīng)拍完了。他說他去附近超市買點酒回來。 等洗菜、做菜一系列工作忙完,已經(jīng)到了傍晚。除了涼菜和烤rou外,其它食物都是從附近酒店叫的外賣。朋友們也陸陸續(xù)續(xù)到了,包括聞一渡和簡怡夫婦,攝影工作室的合伙人,以及兩位簡怡和若緒的共同好友。 夜幕降臨時,天空呈現(xiàn)出泛著薔薇色的灰。沿街的店鋪接連亮起燈牌,匯成了一條蜿蜒纏繞的光河。 三月底的風(fēng)滲透著涼意,若緒坐在頂樓,卻不覺得冷。她想起上一次過生日的時候,自己還在波士頓。朋友們實習(xí)的實習(xí),回國的回國,剩下她一個人待在實驗室里,度過了冷清的二十六歲。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經(jīng)歷過人聲鼎沸的熱鬧了。 朋友們一邊喝酒,一邊聊天,突然間,聞一渡說起了林稚的近況。 林稚三年前在H大獲得金融碩士學(xué)位后,留在波士頓當(dāng)?shù)氐囊患彝顿Y銀行,一年前又跳槽去了華爾街。 去年回國前,若緒在紐瓦克機場轉(zhuǎn)機時,跟對方見了一面。兩人坐在機場里的咖啡廳,聊了近兩個小時。面對許久未見的老友,若緒心里升起了股奇妙的親切感。她還記得剛到國外那會兒,因為兩人住處相隔不遠(yuǎn),隔三差五會和幾位校友相約在家中小聚。 曾經(jīng)有人問若緒和林稚,兩人既是高中同學(xué),又是大學(xué)校友,如今同在異國他鄉(xiāng),怎么沒想過湊成一對。沒等若緒想好怎么回應(yīng),一旁的林稚便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作答:我以前表白過,人家沒答應(yīng)。 自那以后,身邊的朋友便再也沒給這兩人亂拉郎配。 從出國到若緒跟Galvin分手后的小半年時間里,若緒和林稚都維持著非常純潔的朋友關(guān)系。唯一的小插曲,發(fā)生在兩年前感恩節(jié)的朋友聚餐。飯后,林稚單獨找到若緒,問她愿不愿和他談個戀愛試試。 那會兒正是若緒最心灰意冷的日子。無論是跟江予,Galvin,還是其他男友的戀愛,每一次都是不歡而散,失意收場。屢戰(zhàn)屢敗之下,她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愛一個人的能力。 在這樣悲觀的認(rèn)知下,若緒理所當(dāng)然地拒絕了林稚。 沒過多久,林稚跳槽去了紐約某投行,兩人的聯(lián)系逐漸變淡。 頂樓的風(fēng)依然在吹,月亮從云層里冒出了個頭來。坐在若緒左手邊的聞一渡說起林稚最近跟女友分手的事。 簡怡一臉驚訝:為什么分手了,不是之前都說快訂婚了嗎? 聞一渡喝了口啤酒,回答道:我也不清楚,可能跟林稚打算回國有關(guān)吧。 他準(zhǔn)備回國? 林稚父母一直想讓他回來,他自己最近也有這方面的打算,已經(jīng)在聯(lián)系上海那邊的投行了。 聽著聞一渡的話,若緒回憶起了在國外的那段日子,頓時感慨萬千。 直到夜里十一點,生日聚會才算是結(jié)束。 折騰了一遭下來,若緒回到家門口時,時間已經(jīng)走到了十一點四十五。讓她意外的是,家門外坐了個男人。 昏黃的燈光下,江予穿著一絲不茍的正裝,安靜地待在角落里,一雙冷冽的眼睛清凌凌地打量過來。看見若緒的那一刻,他表情里漫出了一絲極為吝嗇的笑意。 若緒停下腳步,直到江予從地上站起來,才低聲問:你怎么又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