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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后院的柿子樹結果了,再過幾個月就能熟透,你以前總愛爬上圍墻偷摘我家的果,被我抓個正著還不承認……” “阿妤,我好想你。” 有時顧晏什么也沒說,只是一遍又一遍撫摸她冰冷僵硬的臉,眼淚不小心落到她身上,趕緊手忙腳亂地去擦…… 他是那樣悲傷,那樣痛苦。 陸思妤好想醒過來,告訴顧晏放下吧,別在死人身上浪費時間,他值得最好的,他應該擁有幸福。 可是她不能。 她的魂魄被困在冰棺里,親眼看著顧晏一天比一天頹廢,一天勝一天消沉。 直到有一日,醉酒的顧晏跌跌撞撞地闖進墓室,手里拿著把鋒利的寶劍。 “阿妤,我來陪你了。” 他笑著,把劍刺入胸膛,一寸寸推進,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似的。 不要! 陸思妤拼命吶喊,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殘留的微弱意識仿佛隨著顧晏的死亡宣告終結,撕扯著從身體剝離。 向上、向上、向上。 然后急劇下降,落在似云朵般柔軟的物什上。 * 最先產生的感覺是疼。 全身骨頭像被車輪碾過一樣,酸疼難忍。 “醒啦!醒啦!快去告訴夫人,小姐醒啦!” 這聲音……是阿念? 入目是輕粉色的帳幔,空氣中飄散著她最喜歡的白芷香。 陸思妤茫然地注視著床頂,不理解現在是個什么狀況。 “小姐,您感覺如何?頭可還疼?” 陸思妤努力撐起上半身,阿念見狀趕緊上前扶她。 “阿念……這是在哪……我不是死了嗎?” “呸呸呸!小姐福大命大,從閣樓上摔下來磕破了腦袋,但府醫說靜養一段時間就能恢復,性命并無大礙。” 阿念這么說,陸思妤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胳膊手腕都纏滿了繃帶,后腦勺傳來一陣刺痛,她伸手去碰—— “嘶——” “別碰別碰!”阿念拉下她的手,“傷口剛結痂……哎呀!又裂開了!” 阿念急急忙忙地幫她重新上藥換繃帶,陸思妤任她擺弄,目光環視著室內的布景—— 寬敞的房間用屏風分隔成兩半,左邊是寢室,右邊是起居室。 床鋪斜對角是紅木梳妝臺,上頭擺著面價值非凡的菱花銅鏡,從陸思妤的角度剛好能看見反射出來的自己的臉,那是張略帶點嬰兒肥的少女的臉。 這分明是她的閨房。 難道說…… 她猛地抓住阿念的手:“阿念,現在是哪一年?” “哪、哪一年……嘉寧二十七年啊,小姐你怎么了,別嚇我呀……” 嘉寧二十七年。 陸思妤默默計算著。 太子顧恒還沒登基,她十五歲,顧晏十八歲。 她回來了。 回到了出嫁前,回到了定遠侯府還沒滅亡的時候。 這個認知讓她激動不已,正欲問得詳細些,門口突然響起一道溫柔的女聲。 “阿妤醒了?” 陸思妤怔怔地看著逐漸走近的婦人,眼圈慢慢紅了。 “阿娘……” “昏迷這么久,總算醒了。” 許氏坐在床緣,撫上女兒毫無血色的臉蛋:“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可把我嚇壞了。” “對不起,阿娘,對不起。” 陸思妤撲進許氏的懷里,嗅著母親身上淡淡的芳香,眼淚終于奪眶而出。 “這是怎么啦?” 許氏驚訝地望向阿念,后者也同樣莫名其妙,指了指自己的頭,意思是陸思妤或許是腦袋出了問題。 “阿娘,我做了個噩夢,很可怕很可怕的噩夢。” 陸思妤把臉埋在許氏的胸口,一邊抽泣一邊說:“夢里你、爹爹、哥哥和陸思齊都離開我了,定遠侯府也沒了……” 許氏知道她是魘著了,愛憐地輕拍她的背:“乖囡囡,別怕,夢都是反的,阿娘不是在這嘛,侯府也好好的呢。” 囡囡是她的乳名,長大以后母親已經很少這么叫她了,大概是看她哭得實在傷心,所以像幼時哄她那樣,輕聲細語地說“囡囡乖”“囡囡別怕,阿娘在。” “對,夢都是反的。” 陸思妤吸了吸鼻子,揚起臉。 她回來了,一切都還來得及。 上天既然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就必須保護好家人,不讓定遠侯府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爹爹他們呢?” 醒來這么久都沒看到父兄,陸思妤頓時不安起來。 “你忘啦?西南流寇入境,你爹他們奉命去圍剿,現在正在回京的路上。” 許氏刮了刮女兒的鼻子:“接到你墜樓的消息,他們擔心壞了,原本一個月的路程硬生生縮短成半月,約摸還有五、六天就能抵達盛京了。” “這樣啊……” 陸思妤松了口氣。 她想起來了,十五歲那年她追著蘇言卿去參加詩會,不慎從閣樓墜下。同年秋天,父親和兄長們南下除寇大獲全勝,聽說她受傷,一路上快馬加鞭,趕在年關前回來了。 如今是嘉寧二十七年,不是榮徽三年,所有人都還活著。 看著母親滿臉擔心,又想起此刻正匆匆趕路的父兄,愧疚感排山倒海般地涌上心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