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靜悄悄的，聽不見任何聲音，從門窗縫隙中也看不出絲毫光亮。

    韓景初這才意識到，傅一白可能根本不在家。

    可就算在家，自己突然拜訪，合適嗎？

    他太沖動了，在此之前完全沒有去思考過，若見到了傅一白，該說些什么才好。莫名其妙地跑來女生家里，恐怕不但沒有安慰效果，反而會把人嚇壞。

    正猶豫著，他的余光隱約捕捉到似乎正有人在偷偷打量他。韓景初立刻轉(zhuǎn)身，一眼便捕捉到了樓梯口露出來的半張小臉。

    樂樂正在暗中觀察。

    兩人視線對上，樂樂的腦袋立刻縮了回去。兩秒鐘后，這小家伙意識到這番舉動毫無意義，干脆走了上來。

    “你要找誰啊？”他問韓景初。

    看得出來，他有點兒緊張。畢竟韓景初年長他一些，個子在同齡人中也算得上高挑，體格完全勝過他。

    “我……”韓景初苦惱地抓了抓頭，“我是她同學(xué)，有點擔(dān)心她，想過來看看。”

    “你是說一白jiejie？”樂樂問。

    “對，”韓景初點頭，說得模棱兩可，“她……情況不太好吧？”

    樂樂上下打量他：“你不是說你以前住這兒嗎？”

    “對，也住過這兒，”韓景初說，“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叫樂樂？我還知道你開學(xué)升初二。”

    嚴(yán)格來講，他說的這些都是大實話，不算騙人。

    樂樂有點兒信了，猶豫了一會兒后告訴他：“一白jiejie不在家，她親戚把她接走了。”

    “接走了？”韓景初驚訝地重復(fù)了一遍。

    “嗯，”樂樂說著眉眼耷拉了下去，“畢竟外婆不在了，她可能也要搬走了吧。”

    韓景初愣在原地。

    外婆不在了。哪怕早已猜到，終于得到確切的消息，依舊讓他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你這么關(guān)心她，連她的聯(lián)系方式也沒有嗎？”樂樂語帶疑惑。

    韓景初緩緩地?fù)u了搖頭，并未回答他的問題，只喃喃道：“外婆她……不在了啊……”

    他和那位老人真正的交集只有一次。那天的老太太神智糊涂、難以交流，說起話翻來覆去令人哭笑不得，他們互相之間連名字都不曾告知。那之后，他們也不曾有過真正的交流。但韓景初卻莫名對她有一種強烈的親近感，仿佛已經(jīng)與她十分熟悉，也想叫她一聲外婆。

    但外婆走了。

    “前幾天的事情了，”樂樂又走近了些，“你……你別難過。一白jiejie說她走得很安詳，沒有痛苦。”

    他邊說邊手忙腳亂地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皺巴巴的紙巾，向韓景初遞了過來。

    韓景初自覺失態(tài)，接過紙巾后捏在手里又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謝謝。我……我先走了。”

    他說完立刻轉(zhuǎn)身下了樓。

    出了樓道，他越走越快，之后干脆奔跑起來。

    外婆走了。但萬幸的是，傅一白還有人照顧，樂樂口中的親戚，不知道是不是那位遠(yuǎn)房表哥。若她真的搬走，未來會不會轉(zhuǎn)學(xué)呢？

    傅一白這幾天是怎么度過的呢？她一定很痛苦吧，但已不再是“外婆”的自己，什么也沒法為她做。

    韓景初一路跑出了小區(qū)，站在路邊，看著車流大口喘氣。

    就在此時，兜里的電話又一次響了起來。

    還是他的mama打來的。

    “要準(zhǔn)備吃飯了，你還要多久到家呀？”她的語調(diào)溫柔，仿佛并無催促之意，可現(xiàn)在離她打來的上一個電話才過了十多分鐘。

    “快了，”韓景初說，“在回來的路上。”

    “你的聲音怎么啦，”mama極為敏感地捕捉到了他不自然的呼吸，“你在做什么？”

    “沒事兒，上車了，回來再說。”韓景初切斷了通話，把手機塞進了兜里。

    當(dāng)他邁開步伐，一亮黑色的轎車緩緩從他身邊經(jīng)過，駛向了一旁的小區(qū)大門。

    韓景初又往前走了兩步，猛地回過身。

    方才，從半打開的車窗縫隙里，他似乎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要不要追上去？

    可萬一是認(rèn)錯了怎么辦？即使沒有認(rèn)錯，他面對著傅一白，又能說些什么呢？

    猶豫之際，那輛車在駛?cè)胄^(qū)后突兀地停下了。車門打開，一個女孩兒走了下來。

    真的是傅一白。

    她穿著那些日子每次出門時都會穿的寬大T恤和舊牛仔褲，下車后立刻向著韓景初的方向看了過來。

    他們隔著不到十米的距離對視了幾秒，出乎意料的，傅一白竟邁開步伐跑了過來。

    她在韓景初驚訝的視線中跑到了韓景初的跟前，仰起頭。

    韓景初低頭看她，后知后覺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女孩比他過去以為的更纖細(xì)一些。

    “韓景初，對不對？”她臉上帶著明顯的欣喜，“你是韓景初。”

    “……對，”韓景初愣愣地點頭，“是我。”

    “太好了，”傅一白長舒了一口氣，露出了笑容，“你沒事了，真是太好了。”

    “……”

    “抱歉，你應(yīng)該不認(rèn)識我，”傅一白解釋道，“你前陣子幫助過一位迷路的老太太，對嗎？”

    韓景初點了點頭。

    “那是我的外婆，”傅一白說，“她非常感激你，一直想要親口向你道謝。但……總之，我想替她對你說一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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