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勢
聶容嘉睡的不太踏實,六點多就睜開了眼睛。 夏天天亮的早,幾縷陽光從密閉的窗簾中偷跑進來。 她從床上起身,還好,房間還保持著她進來時的樣子。 門也好好地鎖著。一切正常。 “呼,”聶容嘉舒了口氣。 看來,她錯怪連祈了。 不應當把每個男人都想的那么陰暗才是。 聶容嘉匆匆洗了個澡,赤身裸體地站在鏡前擦乳液的時候,發現胸前有一點紅痕。 奇怪,昨天她明明記得,她明令禁止盛銘澤再那樣用力地吮她來著。 不過一時意亂情迷,下手不知輕重,倒也正常。 聶容嘉沒有多想。 換好衣服,從臥室里走出來,她看到連祈蜷縮在沙發上,睡得正香。 他長長的睫毛覆蓋在眼睛上,皮膚白凈的近乎透明,雖然穿的只是最簡單的白T恤,卻也是掩蓋不住的帥氣逼人。 睡覺的樣子像一條乖巧的大狗狗。 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父母是什么樣子,聶容嘉看著連祈的睡顏,默默地想著,這孩子也挺可憐的。 雖然從他自己一個人住的小別墅,和他接受過的教育里面能夠隱隱的感覺到,連祈的家境絕不普通。 但是未成年犯罪,父母卻從來沒有露過面,確實也是一件很離譜的事情。 連祈似乎睡的很熟,聶容嘉在房子里忙前忙后,整理材料收拾包包,再給他留下一張便箋出門,他都沒有醒過來。 “我上午有工作,有什么事等我回來再談。聶容嘉” 聶容嘉輕輕地把房門帶上,走了出去,在門關上的一瞬間,沙發上“熟睡”的連祈,睜開了眼睛。 他拿起桌上的便條,掃了一眼。 聶容嘉的字還是那么難看。歪歪扭扭,說是小學生字體吧,她還趕時間,非要連上幾筆——結果,更像是畫蛇添足,難看死了。 連祈的手指撫過自己的嘴唇。 柔軟的觸感似乎還纏繞在唇邊。 最近幾年房地產市場低迷,上游地產商資金鏈一斷,下游的小公司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塊塊被推倒。 倒是便宜了律師們。 無論是工程欠款糾紛還是申請破產重組,總也少不了律師的身影。 聶容嘉不太愛接建筑工程的案子,案情復雜耗時長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跟下游的小建筑公司打交道,是一件極勞神費心的事情。 在建筑工地上橫行霸道的包工頭暴發戶,說起話來五大叁粗,不講規則自以為是,溝通起來都是個麻煩。 況且,也不是所有的老板,都像盛銘澤一樣這么大方。 整個盛世集團連同下屬子公司的案件全都由DK代理,律所里的大半沒有獨立拉案源能力的授薪律師,單是一個盛世就能把他們統統養活。 這都是聶容嘉的功勞。 但是在其他案子上面,聶容嘉就沒得選了。 想要賺錢,想要有像樣一點的生活,還想實現自己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理想主義,就要去做自己心里并不接受也沒那么體面的工作。 畢竟,有了經濟基礎,才能有話語權。 才能把那些不怎么體面的事,包裝的體面一些。 車開到公司門口,按了叁下喇叭,才等到保安從保安室里慢悠悠地晃蕩出來。 保安嘴里叼了根煙,肩上披了件沾著油漬的外套,歪著頭,在門口大聲吆喝道:“你找誰啊?” 聶容嘉降下車窗:“我是DK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我姓聶,來找孫總的,已經提前約好了。” 一邊說著,一邊從手邊的名片盒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他。 保安舉著名片在光下瞇縫著眼睛看了半天,嘴里咕噥著:“律所起什么洋名兒… ” 又用一種不懷好意的眼神打量了一眼聶容嘉過分美艷的臉,這才把大門打開。 “車放在東邊兒的車位!別往南邊兒停啊,那是給領導的…” 聶容嘉已經把車窗升上去,保安的話被隔絕在了疾馳的車后。 車停在東邊僅剩的一個車位上,初夏太陽已經毒辣的很,聶容嘉在車上換好了高跟鞋才下車。 聶容嘉不是第一次來孫啟德的辦公室了,只不過上一次過來,是周朗帶她來的。 周朗是刑辯律師,主要做刑事案子,那一次是孫啟德卷進一宗合同詐騙案,剛剛取保候審出來。 周朗的勝訴率極高,在成功幫助孫啟德脫罪以后,他慫恿孫啟德把公司民事案件的代理權限交給聶容嘉。 “聶律師是我一手帶出來的,處理問題的能力非常強。” 這才沒過多久,案子就上門了。 孫啟德的辦公室是非常典型的附庸風雅土豪風,巨大的紅木家具配根雕裝飾,桌上擺著整套的紫砂茶具,辦公桌背后掛著一張幾米長的山水圖水墨畫,問就是找了美院大師親自為孫總畫的。 辦公桌上除了茶具,還有筆墨紙硯,強調孫總是個看重傳統文化的講究人。 辦公室里面已經坐著好幾個男人,看樣子也是公司的人。 見到美艷動人的像在走紅毯的聶容嘉敲門進來,眾人皆是一愣。 孫啟德率先站起來,走過來跟聶容嘉握手:“聶律師!上次見到聶律師的時候,我就對聶律師印象特別深刻!” 他臉上的肥rou都因為大笑而一顫一顫的。 聶容嘉伸手回握住孫啟德的手,在兩個人的手分開的時候,聶容嘉清晰地感覺到孫啟德肥膩的手指在她的手心充滿暗示、不懷好意地搔了一下。 就像剛才門口的保安打量她的眼神一樣。 一個曖昧又骯臟的暗示,或者說,這只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無差別的sao擾。 聶容嘉皺了皺眉,盡量讓自己的眼神里不要泄露了自己的厭惡。 “這些都是我們公司的人,秦路,我的副總,這位是孫啟山,我表弟,也是我們公司的財務總監。劉錚是采購部的主任,哈哈哈…” 孫啟德把辦公室里的男人一一介紹給聶容嘉。 “聶容嘉,聶律師,今年才27歲,年輕有為,關鍵是長得特別漂亮,要我說,不去做女明星都可惜。” “聶律師這么漂亮,要是換成我老婆,可不得在家里藏好了,天天這樣在外面拋頭露面我都不放心!”名叫秦路的男人立刻奉承上了。 把老婆藏在家里,然后你再外面找小叁小四小五是嗎?聶容嘉在心里不屑地冷笑。 自私自利、什么好事都想占盡的垃圾男。 “要我說啊,有聶律師這種核武器,我看我們根本不用打官司,往原告席上一坐,那法官看見了不就傻了?直接判贏!” 聶容嘉心里的無語如果能幻化成實物,可能現在就能炸了這間辦公室。 讓這些男人通通閉嘴。 “咳,”她輕咳一聲,打斷了幾個男人的七嘴八舌。 她的眼睛微微地抬起來,做出一副俯瞰他人的姿態——這還是跟著周朗學的。 雖然律師是服務業,但必須要學會掌控局面。 無論面前的客戶說了多么讓人反感的厭女言論讓她生氣,她要做的事情是控制他們,推動案件解決。 而不是計較在這些事情上生悶氣。 有了氣勢,才能讓客戶在不自覺中信任她。 “孫總,您的案子我之前已經研究過了材料,目前有幾個爭議焦點我需要跟您確認一下具體的細節,”她的眼睛掃視了其他幾個男人一圈,眼神卻像是在看桌子椅子一樣平常,“幾位也是案子的相關人?” 言下之意,不相關的閑雜人等,都給老娘滾出去。 孫啟德一揮手,示意他們先出去。 聶容嘉心里冷笑,終于清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