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奔向他 第89節
第70章 他說他要去救你。 【70】 待林郁星追出去時,男人也正在往回走。 這回男人的身邊,沒有跟著他的妻兒。他們彼此對望,男人面露異色,他沒想到林郁星會來找自己。 人潮中,林郁星喘著粗氣,胸口上下起伏,應該是找了他好一陣了。 “瞿叔叔。”林郁星的嘴里,微妙地喊出了這個稱呼。 時隔多年,瞿苓年老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再不同當年那般意氣風發。他沉著步子朝林郁星走近,看著對方不得體的打扮,瞿苓年沉默著。 兩人不約而同地走到了一旁,找了個人少的角落。 “好久不見了,小星星。” 林郁星沒有應聲,好半天過去,他才道:“真的是你……”他茫然地望向瞿苓年手上的疤,如何也忘不掉那個酷暑中,瞿苓年遞過來的一把話梅糖。 正是因為那把糖,也正是因為瞿苓年,那個夏天才變得格外難熬。 瞿苓年順著林郁星的視線,瞥了一眼自己的手,一下子懂了:“我本來在想,你怎么會突然認出了我。”這兩條疤形狀獨特,很難讓人忘記。 并且,他還是當年拆散他們兩兄弟的罪魁禍首,林郁星便更不能忘了。 展館內人聲嘈雜。 瞿苓年沒有很多時間能與林郁星敘舊,再者,他看林郁星有點沉悶,大抵是還沒想好要說什么,問什么。 所以,他給了林郁星一張名片。 “我的妻子和孩子還在等我,我不便多留。如果你有時間,我們私下見個面,我有些東西要給你。是瞿……”他的一雙手背在身后,言語之間,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閃躲,他改口道,“是你哥哥的東西。” 顯而易見地,林郁星的肩膀抖了一下。 就在瞿苓年轉身離去的那一刻,林郁星控制不住自己般上前攔住了他,生硬地問:“他在哪?” 瞿苓年駐足。 林郁星像才緩過神來,口中有著數不清的問題要問他:“林郁恒在哪?”他擋在瞿苓年身前,面色蒼白,“你們回國了?他人呢?” 瞿苓年沉默了一會兒,道:“你還在工作,我先不打擾你了。” 林郁星不愿意放他離開,固執地問道:“為什么要把他的東西給我?你們把他怎么了?” 說罷,林郁星自覺不禮貌,便改口問:“他怎么了嗎?” 瞿苓年看上去頗有些為難,聲音低沉:“這件事……三言兩語說不清。” “……” 瞿苓年還是那句話,私下再約時間。 他的態度讓林郁星心生困惑,更是有了幾分惶恐。在瞿苓年側身離開時,林郁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緊緊地握住,咬牙道:“你把話說清楚!”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說不清的,唯有不想說。 兩人的對峙讓周圍的人投來異樣的目光。 瞿苓年看了眼時間,沉了沉眼神。 本對旁人沒有過多耐心的他,也許是因為愧疚,也許是因為心虛,他退讓了。 他示意林郁星松手:“稍等。” 瞿苓年拿出手機打通了助理的電話,讓對方幫忙將妻兒先送回酒店。 隨后,他平靜地問林郁星:“你的工作還有多久結束?我可以等你。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這里不太合適。” 林郁星哪還有心思打工,他毫不猶豫道:“我現在就可以結束。” 瞿苓年卻對他身上的穿著不免皺眉抵觸。 林郁星馬上說:“你等我幾分鐘,我去換了。” - 瞿苓年的助理得到消息后,為他們喊了一輛車。而車子去往的地點,是一處酒店附近的咖啡廳。 瞿苓年特地要了一間靠里的包廂,他看著菜單,問:“要喝點什么嗎?” “謝謝,我不渴。” 瞿苓年直接給林郁星點了一杯林郁恒愛喝的,他想雙胞胎的喜好應該差不到哪去。 可瞿苓年忽略了一點,林郁星這種家境,這種成長環境,是從來都沒有時間在午后去細品一杯咖啡的。 林郁星也從未喝過這種一小杯就要幾百元的咖啡。他看著眼前這杯不適合自己的飲品,一口未動,也沒有什么心情去喝。 他在等著瞿苓年給他一個答案。 瞿苓年卻遲遲不說,只對他道:“這次,我是特地帶妻子回國來散心的,也想和許久未見的親戚們聚一聚。” “瞿先生,我對這些沒興趣。”林郁星一改小時候的怯懦,直白地說道。 瞿苓年本著不想讓氣氛太尷尬的意思,笑了笑說:“你變了很多,不過你和郁恒真是長得一模一樣。” 林郁星不置可否地垂下了眼簾。 忽地,林郁星的手機振動了幾下,是備注名為“廖延”發來的消息,以及1個未接來電。 林郁星回復了下。 瞿苓年喝了一口咖啡,問:“朋友?” 林郁星簡短地應了一聲。 瞿苓年全然不了解地道:“沒想到,現在的你倒是比郁恒要開朗些。” “……” 直到現在,瞿苓年才發現林郁恒在國外那么多年,竟是一個朋友都沒有。 瞿苓年雙手交握,放到了桌子上,他的大拇指上下摩挲著,這般說:“郁恒不太愛說話,沒什么朋友。” 可真正的情況,卻不是如此。 林郁恒每天一下課,就要回到那棟開滿薔薇花的別墅中,扮演好“瞿星”這個角色。這成了他生活在瞿家的基本任務,如果他不能好好完成,就會被無情地一腳踢開。 他根本沒有自己的時間去交朋友。 但在瞿苓年眼里,福利院的孩子不管去到哪,都不過是在討生活罷了。 他高高在上地認為自己給了林郁恒無與倫比的成長環境,將他培育成才。 從某種方面來說,他覺得自己并不虧欠林郁恒。 以至于在林郁恒第一次同他頂嘴時,他狠狠地甩下了一巴掌。他認為讓林郁恒身無分文地滾蛋,是對這種不會知恩圖報的人,最好的處理方式。 他不喜歡忤逆自己的孩子。 d市的車禍之后,瞿苓年接到了從國內打來的電話。他還以為是什么詐騙電話,結果,在對方的一次次堅持與解釋中,他才確信了這個事實。 他的養子死了。 死于一場荒唐的車禍,連尸體都沒了。 那一天,正在趕往一場鋼琴演出的他,忽感一陣暈眩。 瞿苓年即便是對林郁恒有再多的不滿意,卻也在這些年里,對林郁恒有著一點微薄的“親情”。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生離死別,他深感惋惜。 然而,他依然在鉆牛角尖,失望地覺得這都是林郁恒自找的,是林郁恒不聽話的代價。 并非他的過錯。 想罷,他越來越覺得是林郁恒自己的錯,便怒稱不關心林郁恒的死活,隨便怎么處置。 如今,兩年多過去了。 瞿苓年老了不少,鐵石心腸的他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地開始回憶起一些往事,細數自己的遺憾。 他對林郁星不再隱瞞任何。 “兩年前的某一天,郁恒突然像是換了一個人,性子變得十分暴躁,將家里搞得雞犬不寧。還瘋瘋癲癲地說他必須回去找你,再不回去就來不及了。” 窗外突然劃過一道閃電,驚雷響起。 林郁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望向窗外,只見漫天烏云層層疊疊,外面的一切都被裹進陰霾之中,令人呼吸不暢。 林郁星格外討厭沒有顧鐘逸在身邊的下雨天,他總能遇到一些不大好的事情。 瞿苓年的語氣沉悶,伴隨著狂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他求我放他回國,理由僅僅是他要去找你。” 林郁星不禁愕然:“什么意思?” 瞿苓年仿佛提起了一件荒誕的滑稽事,他看著好端端坐在自己面前的林郁星,失笑一聲:“他說如果他再不回國,你會死于一場車禍。他說他必須要去阻止,要去救你。” 林郁星的瞳孔一縮,整個人像是被泡在冰水之中,思緒緩慢。 眼前,瞿苓年的喉結一滾,這般形容。 “他好像瘋了。” 回憶起那段爭吵,瞿苓年仍覺得頭痛欲裂:“當時的他才17歲,我對他有責任和義務。可他像是吃了槍藥,不斷地與我爭吵,還挑釁了我的妻子。” “……” “這是我的底線。”瞿苓年萬分無奈道,“那是我第一次打他,我這一雙手是用來彈琴的,他還這樣激我!” 瞿苓年為自己的暴力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借口后,道:“他挨了打,不服氣,便揚言要和我斷了關系。所以,我沒有給他一分錢,但準許了他回國。” 當時,瞿苓年合理懷疑林郁恒是因為新的小瞿星的到來,受到了打擊。他想,福利院的孩子就是這樣缺愛,一點點不順心便要死要活地威脅他們。 現在想想,他和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去置氣什么? 要是他當初硬著脾氣,就是不同意林郁恒回國。現在,說不定林郁恒還活得好好的。 瞿苓年閉了閉眼,心痛之余,他悲傷地望向了林郁星。 得到的,卻是林郁星冰冷的眼神,那視線像是要將他的皮囊剝開。 瞿苓年咽了口唾沫,別開了目光:“其實……我不是不讓他回國。我有給他準備一筆錢,想等他18歲時給他,讓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他說:“比如,讓他回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