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看出了沈瑤的驚訝，帶路的小宮娥很是善談，笑道：“我家娘娘年輕時最是喜歡擺弄這些花花草草了，所以進了宮也沒有放下。娘娘說，別看這些花花草草很無聊，但是跟它們在一起才最是放松。”

    沈瑤眨眨眼睛，裝作沒有聽懂小宮娥說的話。

    說話間，她們已經進到了麗妃的寢宮中，麗妃穿著一身便服，正坐著喝茶。

    見到沈瑤進來，她先是擺手免了她的行禮，而后招手讓她坐下一起喝茶。

    雖然西涼的見面禮不用下跪，但是既然麗妃都話了她也懶得自在，索性就坐到了麗妃旁邊的凳子上。

    “這茶是我自己在宮中種的，比不上宮外上供的那些好東西，不過這花香還是很濃郁的，而且我又往里邊加了些蜂蜜，你嘗嘗味道如何。”

    說著，親自給沈瑤倒了一杯遞過去。

    能勞動西涼王的媳婦兒親自倒茶給自己喝，沈瑤覺得自己都快要飄飄然了，趕緊接過來嘗了一口。

    麗妃見狀，笑了：“你就不怕我給你下藥？”

    噗！

    沈瑤一口噴出了嘴里的茶水：“你說什么？”

    麗妃笑起來很漂亮，比她不笑的時候更多了幾分溫柔和恬靜：“我說你就不怕我給你下藥嗎？難道敬王殿下沒有提醒過你，后宮的女人很危險的，進宮后一定要小心謹慎嗎？”

    “娘娘說的這個危險的女人，是在說你自己嗎？”

    沈瑤好笑地看著她，手中的茶杯卻不放下：“我今日進宮可是娘娘您讓我來的，不僅是我，赫連翊，想必整個后宮都知道吧？我若是在娘娘這里出事了，想必第一個被問責的人就是娘娘了。娘娘是聰明人，肯定不會做這么愚蠢的事情的。”

    麗妃點頭道：“你果然很聰明。”

    放下茶杯，沈瑤也笑道：“娘娘也是聰明人，跟聰明人打交道自然不用拐彎抹角。娘娘為何要我進宮，現在可以說了吧？”

    麗妃勾唇，直直看著沈瑤：“我希望太子和敬王殿下，不要對我兒出手，我兒是不會威脅到太子殿下的王位的。”

    沈瑤摩挲茶杯的手一頓，顯然是沒有想到麗妃居然說的這么直白。

    “娘娘這話，是什么意思？”

    “姑娘真的以為三皇子醉酒骨折的話，別人會相信嗎？我知道，敬王殿下一直都跟太子交好，這次和親，王最中意的人也是太子殿下。只是太子不稀罕，這才落到了別的皇子頭上。三皇子和舒妃或許妄想著取太子而代之。但是恒兒，今日我以性命起誓，我們母子，再加上我母族，并無任何不臣之心。只望太子和敬王能對恒兒手下留情。”

    麗妃的話句句鏗鏘，容不得沈瑤懷疑。

    沈瑤思忖片刻，說道：“這是四皇子的意思，還是娘娘的意思？”

    麗妃苦澀一笑：“這是我們母子的意思，也是王的意思。都是王的兒子，我又如何不知王對太子殿下青眼有加？或許，是因為他是她的兒子吧！”

    她的兒子？

    沈瑤的耳朵頓時就支了起來，好像聽到了什么八卦的事。

    不過麗妃顯然是不想再談論這件事了，直接跳了過去，對沈瑤再三保證他們母子絕對不會另有圖謀。

    要不要相信麗妃的話沈瑤拿不準，她只是個小村姑，掙點錢或許還能游刃有余，但是朝堂中的事瞬息萬變，她是真的不敢打包票的。

    所以，當她將麗妃的話原封不動地告知赫連翊的時候，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麗妃的話可信嗎？我們要不要相信她？”

    赫連翊抬手摸摸她的頭，笑道：“若說整個王宮真的有誰不想要這個王位的話，或許就是四皇子和麗妃了。”

    這是告訴她麗妃的話可信了？

    只是他為什么這么篤信？

    赫連諾也坐在一邊，此時正摩挲著他的墨玉骨扇呆，聽到沈瑤的話，輕輕說道：“因為，我母妃去世前曾將我托付給她。”

    沈瑤一愣，將自己的兒子托付給自己的情敵，宸妃不是太單純了就是太相信麗妃了。

    似是看出了沈瑤的疑惑，赫連翊便道：“其實宸妃和麗妃在尚未入宮前都是西涼的才女，雖然不經常見面，但她們二人皆被對方才情所折服，即便入宮后一直都是點頭之交，但對對方的為人還是很有把握的。”

    赫連諾又道：“我曾經聽母妃說過，她們剛進宮的時候都受過舒妃的刁難，兩人擔心交往過密會成為舒妃對付的靶子，所以一直都是偷偷交往，并未表現出來。”

    這樣說沈瑤便明白了，可能這就是古人所說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吧，想必宸妃和麗妃就是這樣的交情。

    赫連翊道：“恒兒這孩子不錯，所以我和阿諾才會決定由他頂替三皇子。”

    原來如此。

    赫連翊和赫連諾對王室之事比自己更了解，只要他們說沒事那就是真的沒事了。

    對此她就放心了，只等半個月后跟和親使團一起去大雍就好了。

    此去大雍路途遙遠，快則半年，多則一年才能回來。

    沈瑤想著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跟陳香娥笑笑多待一段時間，然后等她臨去大雍的時候將他們娘倆兒送回河滿鎮去，京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她和赫連翊赫連諾都不在，她實在是擔心。

    所以她便打算帶著陳香娥和笑笑在京城里轉轉，只是沒想到這一轉不要緊，居然還碰到了熟人。

    “娘，這個好不好看？穿上身試試吧！”

    沈瑤拿著一匹棗紅色的緞子在陳香娥身上比劃了兩下，陳香娥有些不好意思，臉頰都紅撲撲的了：“這個顏色和花樣都有點兒太艷了，我都這么大歲數了，哪還能穿這么艷麗的啊！換一個換一個。”

    這個顏色和花樣的料子在河滿鎮并沒有見過，若是在河滿鎮，或許的確不適合穿。

    但是京城里此時正流行著這個花色，別說是陳香娥了，就是比她歲數再大個十歲八歲的，依然也有穿的。

    所以沈瑤才會挑中了這批料子。

    卻不想還未等她再開口，一個剛剛進門來的婦人卻開口了：“呵，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像你這種身份的人的確是不該穿這種料子，還是趕緊放下吧，省的弄臟弄破了，到時候讓你買你又買不起了。”

    這么赤果果地鄙視，沈瑤的臉頓時就拉了下來。

    說這話的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在姚府見到的那個嬤嬤。

    但此時嬤嬤身邊伺候著不是姚夫人孫氏，而是兩個年輕姑娘，一個長相甜美，另一個則是十分熟悉的人，孫雯纓。

    沈瑤顯然沒有想到居然能夠在這里見到孫雯纓，不過轉念一想便釋然了，之前在河滿鎮的時候她就聽人說起過，孫家在京城是有親戚靠山的。

    想必孫雯纓今日就是來投靠親戚的吧！

    見沈瑤看她們兩人，那嬤嬤也不客氣，一臉鄙夷地看著她：“怎么？見了我們二小姐和表小姐就傻了？是不是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了？哼，真是不自量力，也不看看這尚衣閣是什么地方，居然還敢舔著臉進來買衣裳，也不拿鏡子瞧瞧自己的身份，就算是買回去了也穿不出尚衣閣的品味來！”

    赫連翊和赫連諾這幾天都在忙著和親的事，所以并沒有陪沈瑤外出逛街。

    而沈瑤覺得自己只是買東西罷了，又不是出來跟人家吵架的，就沒有聽赫連翊的話帶著阿忠和阿誠了。

    若是帶著阿忠和阿誠出來，或許她就知道自己現在所處的尚衣閣其實是京城里最有名氣的衣裳鋪子，京城的達官貴人們，都以能有一件尚衣閣的衣裳為傲。

    當然，這價錢自然也是不菲了。

    姚思靜其實是看不慣自家嬤嬤那仗勢欺人的做派的，但是這嬤嬤是孫氏身邊的，又是從娘家陪嫁帶過來的老人兒了，別說是她和jiejie了，就是她爹見了這嬤嬤也很是給面子的。

    “嬤嬤，你說話太苛刻了，這位姑娘只是想買衣裳罷了，你何必呢？”

    姚思靜緊蹙眉頭，不過礙于嬤嬤的身份，還是沒有將話說的太難聽。

    這嬤嬤也是個拎不清的，孫氏不在跟前兒，便有了幾分倚老賣老的心思。

    “二小姐，你是不知道，這個小賤人可不像她表面上看的那么老實，她啊，其實心黑著呢！前幾天還，還出言頂撞了夫人呢！”

    想到孫氏說過不想讓沈瑤也是姚家人的事被兩個女兒知道，所以話到嘴邊嬤嬤還是改口了。

    孫雯纓自然是對沈瑤看不慣了，不過她可聰明多了，在看到沈瑤的第一眼就當先找了找四周。

    沒有赫連翊的身影，甚至阿忠阿誠也沒在。

    雖然沒見到心上人有些失望，不過若是能借著這個難得的機會讓沈瑤難堪，她還是很高興的。

    更何況，今日根本不用她動手，有這個蠢嬤嬤和天真呆蠢的二小姐就行了。

    咳咳，孫雯纓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湊到兩人耳邊輕聲說道：“這個女人我見過，是河滿鎮的，聽說她做過不少昧良心的事，在河滿鎮臭名昭著呢！”

    反正姚思靜沒有去過河滿鎮，當然是她怎么說她們就怎么聽了。

    眼珠子轉了轉，孫雯纓又補充了一句：“聽說她最擅長的就是顛倒黑白了，總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給別人潑臟水，把自己洗的白白的呢！”

    姚思靜畢竟年紀小一些，聽了嬤嬤和孫雯纓的話果然再看沈瑤的眼神都變了。

    這些變化，沈瑤自然是看出來了，不用問就知道，肯定是孫雯纓這家伙剛剛在悄悄地說什么了。

    其實她對姚思靜也沒抱什么希望，嬤嬤不是說她是二小姐嗎？姚夫人孫氏生出來的女兒肯定跟她一樣了，沒一個好東西！

    “呦，這不是孫小姐嗎？居然又在京城見面了，真是好巧啊！”

    沈瑤也不避諱，直接大大方方地跟孫雯纓打了個招呼。

    果然是相識的！

    姚思靜更信表姐的話了。

    孫雯纓笑了笑：“沈姑娘，好久不見。”

    沈瑤挑了挑眉，難道到了京城連孫雯纓都轉性了？以前她可是叫自己小村姑的，何時這么客氣地叫過自己沈姑娘？

    陳香娥是了解孫雯纓跟自己女兒的糾葛的，扯了扯她的衣袖，想要趕緊離開。

    沈瑤卻笑道：“這位嬤嬤有些面熟呢，不知是不是曾經見過面呢？”

    嬤嬤一愣，臉色頓時一變：“你，你該不會是忘了那日說過的話了吧？我還以為你真的是個有骨氣的呢，沒想到也是個食言而肥的！”

    孫雯纓和姚思靜都是一臉茫然，原來嬤嬤跟沈瑤認識的？！

    “我說過的話多了去了，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句呢？我這人記性不大好，要不你說出來提醒我一下？”

    沈瑤已經看出來這嬤嬤是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既然此事能夠成為要挾她的把柄，沈瑤一點兒也不介意加以利用。

    “你！”

    嬤嬤果然不敢重復，若是沈瑤也是姚家女兒的消息被她泄露出去，孫氏一定不會念舊情饒過她的。

    “嬤嬤，你們在說什么事啊？怎么我都聽不懂？”

    姚思靜忍不住問了一句，不過還不等嬤嬤回答，一邊的孫雯纓已經當先說道：“靜兒，這些都是大人們的事，咱們作為小輩兒的還是不要問了。你不是說想要給祖母買匹料子做衣裳嗎？走吧，我們去里邊選選吧！”

    姚老太太最近身體不大好，姚思靜就想著給她買個新鮮料子做件新衣裳，以表自己的孝心。

    原本她是打算帶著嬤嬤過來幫忙挑選的，結果出門的時候“碰巧”遇到了孫雯纓，于是也就帶著她一起來了。

    嬤嬤正愁找不到借口擺脫沈瑤呢，趕緊就坡下驢，連連點頭：“是啊是啊，二小姐不是要買料子嗎？走吧，我們去二樓雅間。小姐身份不同于一般人，可不能就這樣站在外邊拋頭露面的。”

    說完，還有意無意地看了沈瑤一眼，隱隱地顯擺著自己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沈瑤嗤了一聲，別說她看不上什么姚家尚書府的，就算是真的想要炫耀一番，自然也不會稀罕姚家小姐的身份！

    不過，這嬤嬤剛才還口出狂言，沈瑤怎會這么輕易地就讓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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