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嘿嘿一笑，當大家都不知道她心里打得什么小算盤嗎？稀罕婉兒就直說唄，還非得找這么拙劣的借口。

    這天晚上，余竹君和婉兒睡了這么久以來第一個安穩踏實的美覺，倒是沈家的幾個人，個個都失眠了。

    馬氏被沈瑤的匕首嚇癱了，當天下午便了高熱，躺在炕上哼哼哈哈地不肯動彈。

    家里兩個女人一個走一個病，剩下的三個男人全都跟沒了主心骨兒似的，連飯都做不熟了。

    沈忠才抽著旱煙，可是再怎么抽也擋不住肚子咕嚕咕嚕叫喚啊！

    他把煙鍋子往鞋底子上一磕，甕聲甕氣地說道：“老大，明兒一早就去把你媳婦兒叫回來！這大過年的，家里沒個女人怎么成？你娘病成這樣，讓她回來伺候！”

    沈玉海眉頭一蹙，心里頓時有些堵得慌，自己媳婦兒走了他比誰都著急難過，只是他爹這話怎么這么難聽？把媳婦兒叫回來就是伺候娘的？

    正要說話，一直坐在門檻上啃生紅薯的沈子健突然蹦了起來，大聲道：“不行！不能把她叫回來！”

    沈玉海更氣了：“為啥不能叫！”

    沈子健一把扔了啃了一半的紅薯，急呼呼喊道：“還能為啥？你沒聽那小災星走的時候怎么說的？等她下次來的時候就把房子收回去！你就讓嫂子在她那住著吧，你要是去叫她回來，那小災星肯定也跟著回來，到時候那房子就……”

    “你就別打那房子的主意了！”沈玉海冷哼一聲：“人家有遺囑，房契沒準兒還在她手里呢，那是你想要就能要的？做夢吧！”

    這也是讓沈忠才一家人最擔心的事，雖然當初他們幫忙把沈瑤的父親葬了，但是他們一直沒有找到那房契和地契。

    馬氏曾經也套過沈瑤的話，偏偏這丫頭嘴巴嚴得很，就是不說。原本他們以為沈瑤是真的不知道，但是現在想來，這詭計多端的臭丫頭當初肯定是裝得了！

    “管她有什么遺囑不遺囑的，只要咱們不給她，看她能怎么地！”沈子健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還惡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

    沈玉海素來知道他是個草包，當即冷冷一哼，嘲道：“能怎么地？她一把匕首不就把你嚇得躲在爹屁股后邊不敢動彈了？有本事你今兒怎么不去救娘？躲在屁股后邊算什么男人？”

    沈子健也惱了：“我躲在屁股后邊？那你怎么不說說你？你不也是沒去救人嗎？你有什么資格說我，哼！”

    “我那是還沒來得及救人，不像你，不救人就罷了，居然還把沈瑤惹急了，差點兒砍了娘！你這個不孝的東西！”

    一提起上午的事來沈玉海就一肚子氣，特別是這個弟弟居然大言不慚地說什么媳婦兒比娘重要，真是混賬到家了！

    當當當！

    沈忠才的煙鍋子使勁兒敲著地面，一臉不郁地瞪著兩個兒子，看來看去最后還是斥責起了沈玉海：“老大，你就少說兩句，給你弟弟叫什么真兒？他還小呢，你這個當老大的就該讓著他點！”

    小？沈玉海簡直要氣笑了，這過完年，沈子健就十九了，這樣的人還小？他十九的時候都已經有了婉兒，在地里干了好幾年活兒了！

    偏偏這個弟弟，從小被爹娘捧在手心里寵著，沒干過幾天地里的活兒，還整天好吃懶做的。十九了還說小，等多大了才能長大？

    沈玉海懶得理會自己老子，悶不做聲地就往自己屋里去了。

    沈忠才皺緊了眉頭：“老大，你聽見我的話沒有？明兒一早就去把你媳婦兒叫回來！家里沒個女人連飯都吃不上了！”

    “要吃自己去做，我媳婦兒又不是家里的奴才，憑什么天天給你們做飯吃！”

    等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沈玉海自己都愣住了，剛才的話真的是自己說的？

    果然，沈忠才頓時就怒了，舉著手里的煙鍋子就追了出來：“你這個不孝的東西，剛才說什么？你再給我說一遍試試？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我看你是皮癢找揍了！”

    說著，那煙鍋子就朝著沈玉海的后背掄了過來。

    沈玉海眉頭一蹙，身子一側就躲了開去。這樣的打罵都是家常便飯了，哪怕他現在已經是當爹的人了，沈忠才依然是說打就打說罵就罵。

    “我說的不對嗎？你有功夫揍我，還不如去管管你小子！整天咒我娘死，真正不孝的東西應該是他！”

    咣當一聲，沈玉海一把從老頭子手里將煙鍋子搶了過來扔到了墻角里：“抽抽抽，你整天就知道抽！我娘都病成那樣了，你也不說找大夫來看看，還在這里打我讓我把媳婦兒叫回來伺候！這會兒知道家里不能沒有女人了？那你當初怎么還給我媳婦兒撂臉子！”

    哼了一聲，沈玉海三兩步就回到自己屋里，拴上門，躺在炕上睡覺了。

    炕頭兒是涼的，心卻更涼，后背上的打痕火辣辣地疼，若是以前，余竹君肯定早就拿著創傷藥幫他細細地抹藥了。

    雖然家里窮，但是對于他的吃穿用度，余竹君向來都是給最好的。

    沈玉海閉著眼睛卻怎么也睡不著，腦海里閃過的都是媳婦兒溫柔可人的笑容，還有婉兒脆生生喊爹的生硬。

    只是可惜，他以前不懂的珍惜，總覺得生個閨女就是絕了后，他還總是羨慕別人家有兒子他沒有。可是現在看來有兒子又有什么用？他娘都病成那樣了，兩個兒子誰過去伺候了一次？到頭來還不是指望著媳婦兒？

    此時有這種想法的不僅僅是沈玉海，還有剛從鬼門關跑了一遭回來的馬氏。孤零零地躺在冰涼的炕上，她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都說養兒防老，可瞧瞧她養的這兩個兒子啊，一個賭氣不來伺候她，一個根本就想過要來伺候她，甚至還當著她的面說媳婦兒比娘重要。真是有了媳婦兒忘了娘啊！

    “嗚嗚，老大媳婦兒啊，娘對不住你啊，娘讓你受委屈了，嗚嗚。”

    馬氏蒙著被子哭得昏天暗地，本來就渾身熱腦子不舒服，這么一哭就更難受了。

    沈子健聽到哭聲，顛顛地湊過來勸著：“娘你放心，大嫂那樣不孝的媳婦兒咱們不要了。改天兒子給您娶個孝順的回來，不光孝順，還能生兒子！到時候咱們生上一堆兒子，讓他們都羨慕死咱們！”

    這話若是放在以前，馬氏肯定高興壞了。但此時，她只覺得心里堵得慌。

    “你這個不孝的東西，給我滾！”馬氏一把將被子撩開，惡狠狠地沖兒子罵起來：“生兒子生兒子，人家生的是兒子，怎么我生的就是催命鬼？你不是說媳婦兒更重要嗎？滾，去找你媳婦兒去！哼，再生一堆兒子出來，生出來干什么？討債嗎？我倒是寧愿你們都生閨女，至少等我老了還有個貼心的丫頭過來伺候我！”

    “娘，你怎么能這樣說話呢？”沈子健委屈扒拉地撇著嘴：“你居然咒我生閨女，你還是不是我親娘了？你躺著吧還是，我不管你了！”

    說完，還真的跑到堂屋繼續啃紅薯去了。

    丈夫兒子都不管自己了，馬氏心里憋屈，又蒙著被子嗚嗚地哭了起來，越哭聲音越大，連帶著還罵了起來，那罵聲別提多難聽了。

    聽著屋里的哭聲罵聲，沈忠才又氣又急終于坐不住了，把從大兒子那里受到的火氣通通到了媳婦兒身上：“哭哭哭！就知道哭！早知道今日，當初就別那么對大媳婦兒啊！現在知道后悔了？哼！看看誰來管你！”

    馬氏一把將被子撩開，也不甘示弱：“我怎么對她是我的事，你這個當公公的就做得對了？當初是誰一直不待見她的？你現在反過來說我！我都病成這樣了，你一個大男人連炕都不知道燒，你就是想等我病死了再娶個新的回來是不是！”

    “扯淡！”

    沈忠才惱羞成怒，只是還不等他再說什么，小兒子沈子健卻突然巴巴地跑過來急急吼道：“爹，原來你心里打的是這個主意！不行，我堅決不同意！”

    看到小兒子這么維護自己，馬氏心里稍微熱乎了一些。

    只是還未等她高興三秒，就聽小兒子又道：“我還沒娶媳婦兒呢！家里的錢可不夠娶倆的！你得先給我娶你才能再娶！”

    噗！

    馬氏捂住心口，差點兒噴出一口老血來。

    這個兒子，絕對不是親生的！絕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