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虹不落 第21節
然后,她看見周司惟悲哀地看著她,動了動唇,似乎是在喊她的名字,血色全失,仰身向懸崖后倒去。 懸崖后,濃重的霧氣籠罩,什么都看不見,只有他清瘦的身影絕望無助般在往里跌。 “不要!”她突然能出聲了,驚呼一聲,一連跑幾步,連他的衣角都沒抓住。 他徹底墜入不見底的霧氣中。 “不要!”紀箏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猛然從夢中醒來。 她霍地坐起,眼睛四周轉了一圈,回想起自己正在電影院里,一聲驚呵把周圍人不滿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尷尬一笑,拱拱手道歉,紀箏恨不得把自己縮回來。 也就在這時,她發現自己手里還抱著個東西,軟綿綿的,骨骼清晰,像是——胳膊? 紀箏遲疑了一下,轉頭,冷不丁對上周司惟看傻子一樣的目光。 以及,自己死死扒著人家胳膊的手。 紀箏:“……” 真是尷尬他媽給尷尬開門尷尬到家了。 周司惟:“還不松開?” “哦哦不好意思!”她手一撒,不自然的搓搓手。 周司惟面無表情拍了拍自己的羽絨服。 須臾后,他淡淡出聲:“做噩夢了?” “嗯?!奔o箏小聲應,停頓了一下后又補充道:“夢里……你死了?!?/br> 周司惟:“……” 他拍羽絨服的動作僵了一下又恢復自然,語氣聽不出喜怒的問她:“我怎么死的?” 紀箏喉頭一噎,字斟句酌:“我捅了你一刀。” “……” “然后,你自己跳下懸崖了?!?/br> 她說完,探頭探腦去看周司惟的表情。 黑暗里,她看不清,但總覺得周司惟身上散著涼颼颼的氣。 也對,換了別人做夢夢見她死了,她恐怕早把那人錘死過去了。 一會兒后,她聽見周司惟不怒反笑,悠悠道:“這么看來,我死得還挺徹底的?!?/br> “一點兒生還的機會都不給。” 紀箏頓覺沒臉見人,謹慎地答他:“也不是,還是有可能的,萬一懸崖下面有人接呢?” 周司惟涼涼瞥了她一眼,揉了自己兩下胳膊,沒說話。 此時電影剛好結束,在播放花絮,紀箏借著瞬間亮起的光線,看到周司惟搭在扶手上的胳膊,有一片清晰的印記。 他穿的白色羽絨服,一塵不染,那點不甚清晰的粉底眼影和口紅的印記,就格外醒目。 結合自己剛醒來抱著人家手的動作,紀箏心里冒出個非?;闹嚨牟聹y: 該不會剛才,她一直靠在周司惟胳膊上睡的吧。 紀箏從包里掏出小鏡子,側過臉果然看到自己臉上微微的印記。 …… 周司惟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仿佛洞悉了她內心的想法一樣,慢條斯理地說:“不然這些,是我自己畫上的嗎?” …… 救命! 紀箏此刻只想挖個坑給自己埋了。 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趴人身上睡覺,蹭了一向有潔癖的周司惟白衣服上一片化妝品,醒來還告訴人家說:我夢里把你殺了。 如果現在面前有塊豆腐,她干脆撞死算了。 紀箏抹了一把自己的汗,顫顫巍巍伸出爪子指指周司惟的衣服:“你看,要不然你脫下來給我,我給你送干洗店洗洗?” 周司惟:“?” 紀箏硬著頭皮:“不然我實在過意不去……” “不用了,”周司惟起身:“我不想凍死?!?/br> 紀箏傻眼,一拍自己腦袋,暗罵自己真是睡傻了,大冷天的讓人脫衣服,簡直是在說胡話。 周司惟該不會當她是個神經病吧。 她穿上衣服,連忙抱著爆米花和氣球跟上周司惟。 途徑出口垃圾桶時,猶豫了一下,把不剩多少的爆米花扔了進去。 總覺得不太吉利。 紀箏看了看時間,兩個多小時的電影過去,現在才八點多,她加快腳步走到周司惟旁邊,小心翼翼:“真的很不好意思,你吃晚飯了嗎?要不我請你吃飯吧?!?/br> 她和童然分開之后直接來看電影了,睡醒了更餓。 問出這句話之后,紀箏忐忑不安,不知道周司惟到底有沒有生氣。 畢竟以她對他淺薄的了解,這人有很嚴重的潔癖。 不過好在,周司惟默然兩秒后,應了一聲“好”。 紀箏大喜過望,掏出手機在他面前一下下劃拉:“你想吃什么?火鍋烤rou還是日料?” 周司惟腳步順著她停下,云淡風輕地給出一個回答:“隨便?!?/br> 語氣活讓紀箏想到那種和男朋友鬧脾氣說隨便的女友…… 收回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她索性直接順著自己的想法走進商場里一家烤rou店。 在等待店員上炭火和烤rou的間隙,紀箏回了葉梅幾條信息,正準備問問童然什么時候回家時,手機電量很不幸地壽終正寢,自動關機了。 她悻悻放下手機,沒一會兒,店員上了炭火,烤rou依次擺在桌子上。 幫忙烤rou的服務員是個年紀不大的女生,看著像兼職,二十歲左右,和他們差不多大??緍ou技術不是很過關,戴著口罩,眼神止不住往周司惟身上瞟。 紀箏拆了桌上背著的大紅袍茶包,丟進煮茶壺中,又去擰那一大瓶礦泉水。 她手還沒碰到那水,對面人伸出了手,拉過偌大的瓶子,輕松擰開,往茶壺里倒。 紀箏縮回手,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彎了彎唇。 烤rou的服務員一直鍥而不舍跟周司惟搭話,始終得到冷淡的回應,見著這個cao作,眼神不開心地一耷,將烤好的雞翅夾下時用力一甩,熱油差點濺到紀箏臉上。 紀箏適時往后一靠,手一擋,衣服上瞬間幾滴熱油。 她一看,服務員又把烤好的雞翅放到了剛才裝生rou的盤子里,而夾過rou食的筷子,很隨意的擱在水果沙拉碗里。 在此之前,紀箏已經提醒過她一次,烤完的rou請拿一個新盤子放,生熟食不要混雜。 服務員當時就只是敷衍地“哦”了一聲,全部注意力都在周司惟身上。 紀箏輕呵出一口氣,掛上笑容剛想再提醒一遍,對面冷不防傳來一下筷子不輕不重被放到白瓷盤上的聲音。 她看過去,周司惟端起黑色陶瓷杯輕抿了一口,抬眼看向服務員:“請把你們店長叫過來。” 服務員一愣:“您有什么事跟我說就行……” “叫店長,”周司惟隱隱不耐:“聽不明白嗎?” 服務員目光里瞬間逸出委屈,咬了咬牙看看周司惟,不肯動。 聽到動靜,前臺的幾個年長一些的服務生過來,彎著腰賠禮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來幫您烤?!?/br> 周司惟動也不動,手中茶杯“砰”一聲放在桌上,冷聲道:“沒有店長嗎?” 一個中年男人總算從后面擠上來,臉上掛著抱歉的笑:“不好意思兩位,她是兼職生,怎么了?” 周司惟抬眼:“哦?兼職生什么都不用學的嗎?” 店長背后,那個服務生臉色漸漸白起來,一副想為自己爭辯的樣子。 紀箏喝了口水清嗓子,放下笑臉,正色道:“本來我是不愿意計較的,但是她三番兩次差點把油濺到我臉上,夾rou的夾子放水果盤子里。”她指指水果沙拉:“您覺得這還能吃嗎?” 店長賠笑:“不好意思,我給您換一盤可以嗎?” “還有,剛才換炭火的時候,我還正在吃東西,她連提醒都不提醒我一句,猛地把炭火抽走換上,如果我沒有及時躲避,你猜火會不會燎到我臉上?” 紀箏原本就很不爽,只是和周司惟一起吃飯,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一直忍氣吞聲。 不過周司惟都提出來了,她也就沒什么好顧忌的了。 店長沒想到因為店里人手不夠臨時讓一個兼職生上烤rou,能惹出這么多事來,他們是全國連鎖的店,一向以服務周到出名,最在乎聲譽,此刻臉色也漸漸嚴肅起來:“很抱歉給兩位造成這樣的困擾,是我們的疏忽,水果沙拉給您換一份全新的,另外所有菜品全部打八折,您看可以嗎?” 紀箏想了想,覺得也差不多了,主要是老板態度誠懇,她剛想應下來,周司惟忽然出聲截住了她。 他目光穿過人群看向那位服務員,微抬下巴:“讓她道歉?!?/br> 店長心領神會,轉過頭皺著眉說:“還不快道歉。” 她不情不愿的上來,眼里透著哀怨看向周司惟,口氣很硬地道了歉。 說完之后,一扭臉就走了。 紀箏不由覺得有些好笑,既然這么受不得委屈,何必來打寒假工呢。 她收回目光,怔了一下,看見周司惟定定地皺眉看她。 紀箏眨巴了下眼:“怎么了?” 他目光從她臉上細細地滑過,仿佛在檢查什么一樣,片刻后道:“沒事。” 這頓飯后來,店長說給他們換人烤rou,周司惟拒絕了,半卷起袖子親自烤。 好看的人做什么事都賞心悅目,周司惟淡垂著眸,手里握著剪子和夾子,專心致志的樣子讓紀箏明白了什么叫秀色可餐。 結束時,因為是元宵節,老板還送了兩碗小元宵。 紀箏本來已經吃得很飽,但想著送的甜品怎么也要吃兩口,于是硬撐著吃了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