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虹不落 第6節
“送你回去。”他仍舊是平淡聲調。 “不用。”她下意識拒絕:“等一會吧。” 周司惟收回目光,隨意嗯了聲,從她身旁推門進去。 紀箏立刻聽到了屋內的大片歡呼聲,都在在喊周會長。 紀箏緩了會兒,也回到座位。 沒一會兒吃完飯,眾人轉戰客廳沙發開始玩各種游戲。 周司惟沒有參與其中,紀箏被拉著玩了一局狼人殺,再回頭時,客廳中已沒有周司惟。 一局結束后,路子霖手機響,他起身去屋外,拎回了十幾杯蜂蜜柚子茶,給在座女生一人分了一杯。 蜂蜜柚子茶裝在保溫袋里,還是熱的,紀箏喝一口,胃里舒服許多。 童然捧著一杯:“路學長點的嗎?” “可不敢居功,”路子霖分發完,把包裝袋丟進垃圾桶:“周哥點的,他說夜里冷,女生們還是喝點熱飲。” 其他的男生起哄:“會長偏心,人家也要暖暖的柚子茶。” “滾你媽,”路子霖笑罵,扔過去一瓶涼飲料:“別惡心我。” 符梓原本不屑參與他們的游戲,翹著二郎腿在玩手機,聽到周司惟的名字,像貓聞到了老鼠味,也過來拿了一杯:“還是會長細心。” 她插上吸管,張望:“會長呢?” 路子霖敷衍了一句不知道,又開始組織起新一局狼人殺來。 紀箏抱著溫熱的蜂蜜柚子茶,甜香入唇,她忽然有些心不在焉。 周司惟該不會,是看到她剛才不舒服才點的吧…… 不會是吧…… 有些念頭一起來,便如野草瘋長,怎么都壓不下去。 紀箏整局游戲都玩得漫不經心,好幾次當狼人太明顯直接被票出局。 到后來,她索性連連擺手退出。 抱著還剩一半的蜂蜜柚子茶窩到沙發上,她不斷回想起一晚上周司惟的態度。 好像,大概,沒什么問題,是她過于公主脾氣,容不得別人這么冷冷淡淡的對待自己。 他那樣的人,有點潔癖也正常。再說她穿了人家的衣服,人家還幫她拿手機,她還沒感謝呢。 這么一想,紀箏打定主意,打算大度的去和周司惟鄭重道個謝。 她又吸兩口蜂蜜柚子茶,蜂蜜的甜和柚子清香在唇齒間充盈。 紀箏放到一旁桌子上,四處看了眼,決定去找一找周司惟。 * 客廳里沒有…… 庭院里也沒有…… 紀箏上到二樓轉了一圈,也沒有看到人影,反倒差點被外聯部兩個喝得醉醺醺勾肩搭背的男生撞到。 那兩個男生一見到她,酒意瞬間醒了一半,撓撓頭:“紀箏啊,抱歉,差點撞到你。” “沒事,”紀箏回:“你們怎么不去樓下玩?” 大多數人都聚在一樓玩桌游,二樓空空蕩蕩的,沒幾個人。 “這就去了,你怎么上來了?” “我……”紀箏一時語塞,好在她及時反應過來:“我上來看看二樓有什么好玩的。” “喔喔,”其中一個男生揉了兩下腦袋,目光灼灼:“那邊有游戲機,還有個電子足球館,要不我帶你轉轉?” “不用了。”沒看到周司惟的人影,紀箏已經打算換個地方找。 “人姑娘玩什么足球,”另一個男生給了他一錘,嘿嘿笑兩聲:“紀箏,二樓左邊有影音室,你想去看嗎?” “還是不了吧。” “嗷對了!”他一拍腦袋:“靠露臺那個房間有臺球桌,我們剛才就是從那出來的,不過會長和程醒學長正在那。” 周司惟在臺球室? 紀箏心里輕輕一動。 那兩個男生還在盛情邀請她一起下樓。 紀箏隨口搪塞了幾句敷衍過去。 兩人失望下樓去。 臺球室,露臺邊。 紀箏猶豫了會兒,還是沒直接推門進去,反而繞道走到露臺里。 入了夜,風更冷,露臺暴露在空氣中,往下看去是暖黃光籠罩的庭院,再眺望遠一點兒是無盡的漆黑。 臺球室和露臺中間隔著推拉的玻璃門,里面的窗簾半拉著,紀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躡手躡腳沿著墻走到門邊。 她稍稍側出半個頭,正好聽見“咣當”一聲臺球入洞的聲音。 臺球室開著冷色調的燈,靠墻一張沙發上放著一白一藍兩羽絨服,再往前是偌大的墨綠色球桌。 紀箏的視線第一眼就落到了球桌旁的人。 他正握著球桿從球桌上起身。 不能怪她,任何人第一眼看到這個空間,目光都會被周司惟攫去。 他仍然穿著那一身黑色,寬肩與窄腰在動作間線條更加明顯,更不要提長度優越的腿。 從紀箏的角度看過去,剛好能看到周司惟清俊的側臉,眉目在白光照耀下顯得沒有溫度。 安靜空曠的臺球室里,他取一小塊喬克,垂首給球桿頭磨光,神色認真又冷淡。 紀箏有片刻的失神,不自覺輕輕收斂呼吸。 她第一次如此直面周司惟一直為人所稱道的外貌與氣質。 寂靜的房間,無溫的冷光,蒼茫的冰原,不見指的黑夜。 很難形容他像什么。 總歸不是什么有溫度的東西。 第6章 紀箏的失神并沒有持續很久。 臺球室門一響,程醒吹一聲口哨踹開門,一手拎一罐啤酒帶著燒烤,顯然是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罐身還冒著霜與水珠。 “周哥,接著!”程醒拋出一瓶,易拉罐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周司惟揚手穩穩接住。 長指一勾拉環,輕輕松松開啟泡沫。他放下球桿,看一眼程醒手中的冒著熱氣與濃烈味道的燒烤:“去露臺吃。” “得嘞。” 眼見他們就要往推拉門這走來,紀箏一下恍神,扭頭看了眼,連忙退兩步躲到轉角之后貼著墻壁。 周司惟和程醒已經推開門出來,孜然香氣順風一縷縷鉆進她鼻尖。 紀箏慌忙捂住嘴讓自己不打噴嚏。 半晌,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就是來找周司惟道謝的,為什么要像做賊一樣躲著呢? 紀箏理了下衣角,正想著優雅地面對周司惟,那邊兩個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程醒咬了口rou,含混不清開口:“周哥,你看今年晚會了嗎?” 紀箏的思緒被打亂,注意力轉移到那邊。 周司惟顯然沒有吃東西,嗓音有種被冰啤酒洗滌過的清泠:“看了一點。” 程醒喝了口冷飲咽下去,感慨了兩聲爽之后道:“那個彈古箏的學妹,叫什么紀箏,藝術團的,今天也來了,我剛才離近看比臺上還漂亮。” 紀箏聽到自己的名字,豎起了耳朵。 這種贊美她從小到大聽得太多,實在難以對此起什么反應,只是想聽聽周司惟的態度。 程醒一肘周司惟:“你覺得怎么樣?她表演你看到了嗎?” 周司惟答:“沒看到。” “可惜了,”程醒惋惜:“那你剛才應該看到她了,是不是漂亮,那臉那身材簡直——不愧一進校別人就說她是校花。” 一秒安靜,紀箏聽到風聲刮過易拉罐身的輕微刺啦聲,又像是有人在輕輕捏罐身。 周司惟的聲線冷淡慵懶,只答了兩個字:“一般。” “啊?”程醒愣了一下,笑道:“周哥,這么漂亮的meimei你都看不上,到底喜歡啥天仙啊?” 他嘖嘖兩聲:“紀箏真的很漂亮,你真沒啥想法嗎?” 周司惟沒再說什么。 兩罐啤酒在冷風中相碰。 一般。 一般。 兩個字砸到她耳膜里。 紀箏在墻角之后,重重地磨了磨牙。 周司惟是不是瞎? 她從小到大,活在無數驚艷羨慕的目光里,從來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別人給出“一般”這兩個字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