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淵陳兵十萬于帝都外，一時之內，局勢動蕩不安。”

    “攻城那日，長寧將軍攜府內侍衛登城墻，戰至申時末，弈王李靖遠與良城守軍于數十里外奔襲而來，終解帝都之困。”

    ——《昭帝本紀·序》

    宮城大殿前，太子被士兵捆綁壓制住，一齊登臺階而上，將要往殿內，向陛下請罪。

    李靖遠緊隨其后，尚未脫下的盔甲上血跡斑斑，走過的青石臺階都有血滴在上面。

    張迂推著皇帝從殿內出來，久未見日光，皇帝頓感刺眼，低頭不去看臺階之下的太子，伸手示意張迂俯首過來，囑咐他道：“把太子領過來。”

    “是，殿下。”

    被人拖拉扔到皇帝身前，太子李靖淵如喪家之犬般跌落在地，雙手陷入泥水中，他痛苦地低頭看了一眼被污泥弄臟的掌心，向前匍匐爬到皇帝身前，抓住一片衣角，哀求道：

    “父皇，父皇，兒臣錯了，兒臣錯了！”

    磕頭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皇帝面色不改，淡淡道：“夠了。”

    哭聲戛然而止，李靖淵雙目含淚，一片哀容：“父皇，兒臣認錯，此事皆是兒臣一人謀劃，與他人無關，父皇圣明，切勿牽連無辜之人！”

    皇帝未語，讓侍衛上前，將太子拖下去。

    突然，有女子從遠處狂奔而來。

    “皇上！”

    平日里素愛金銀釵珠的萬妃如今一身素衣，也顧不上什么禮儀，疾步跑至殿前，卻被侍衛用劍攔住，面色焦急，“陛下，臣妾有話要說！”

    皇帝手一揮，讓侍衛放行。

    “陛下，”萬妃跪倒在地，“淵兒自小養在宮外，如今犯下大錯，是臣妾未教之過，讓別有用心之人鉆了空子，教唆淵兒做下大逆不道之事。陛下要罰就罰臣妾吧，臣妾只求陛下能留淵兒一命！”

    那可是她唯一的孩子啊。

    萬妃生性驕傲，當年雖委屈以側妃之位入陳王府，可在王府內都向來是正室做派，后來入宮了也是如此，皇帝幾次叁番敲打過她，她都以一句“陛下當年承諾過的，難道現下就不做數了嗎”給噎回去。

    萬家有從龍之功，皇帝欠她萬家的。

    她學不來溫婉，也學不來低頭示好，皇帝違背誓言，是皇帝有錯在先，萬妃怨恨了他十幾年，也同樣硬著臉皮和他爭了十幾年。

    而如今。

    “懇請陛下看在萬家當年之功，放過淵兒吧！”

    她終于向他低頭，一次又一次低頭磕在地上，只為求得他的憐憫。

    “陛下，”一滴淚從她臉頰滑過，滴到地上，“你可還曾記得，第一次抱淵兒，你也是歡喜的啊。”

    那是她的第一個孩子，也是他的。

    新生兒降臨帶來的期盼與歡愉，都曾經真實地發生在他們身上。

    只是后來就變了。

    “母妃，”太子扶起萬妃，嘴上還在逞強，“都是兒子一人所為，與他人無關，父皇罰我便是，母妃她是無辜的！”

    皇帝只覺可笑至極，厲聲質問道：“無辜，那花草中的毒，萬妃，難道不是你指使人做的嗎！”

    在旁暗中觀察的李靖遠頓感詫異。

    怎么會，父皇怎么知道下毒的事？

    滿腔怒火將皇帝包裹住，他眼眶淬火，像極了來索命的惡鬼，一把抓起身旁用來支撐走路的木棍，狠戾扔到太子身上——

    “太子與你，還有萬家，朕一個都不會放過！”

    先是吃驚，太子跌坐在地上，念叨幾聲“怎么會”后，他突然瘋癲地笑起來，余光看到一旁面無表情的李靖遠時，他強撐著身體站起來，跌跌撞撞想要往那邊走。

    士兵想要阻攔太子，卻被李靖遠制止。

    “大哥。”

    李靖遠主動上前扶住他。

    太子嘴角扭成詭異的弧度，假意一摔，跌倒在他身上。

    “你以為你贏了嗎？”

    李靖遠不語，只默默地看著他。

    太子已敗，叁弟早已去世，當朝叁位皇子只剩李靖遠未出事。

    勝負似乎已成定局。

    “父皇心思深沉，你我所有謀劃，只怕他早已知曉。”

    遠處走來一人，身姿窈窕，正是明華公主李婧瑤。

    太子看著她，真心實意地笑了。

    “不會是我，也不會是你，未來皇位之上，端坐何人，父皇早有定奪。”

    這話說得不清不白，李靖遠剛想抓住他一問究竟，結果只看他掙脫束縛、一把搶過士兵的劍，而后自刎。

    血噴灑四處，有幾滴落到了李靖遠的臉上，熱得讓他心驚。

    “淵兒！”

    萬妃一聲慘叫，響徹天際。

    太子李靖淵，謀逆叛上，被擒之后羞愧難當，于勤政殿外自刎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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