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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

    白茫茫的雪原,衛(wèi)初一個人走著。寒風(fēng)凜冽,要在她臉上刮出口子。她身上穿著一件漏風(fēng)的破布衣裳,根本裹不住身子,小臂和小腿都露出來,讓她不得不抱緊自己。她光著腳踩在雪地里,腳趾尖凍得發(fā)紅。

    “冷……好冷……”她嘴唇發(fā)青,無意識的念叨著。

    突然,蒼嶸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是先知道那是他,心里升騰出一種喜悅,然后才抬起頭看他。他著一襲淡竹色衣衫,負(fù)手而立,高貴而清麗。冰雪之中,宛若謫仙。發(fā)冠半綰,一個乖巧的發(fā)髻下,如瀑長發(fā)在身后散著,被風(fēng)雪吹得紛亂。身子高挺,但是身形瘦弱,像一片細(xì)長的柳葉。

    “阿初,我來接你。”

    他向她伸出手。手指細(xì)長、潔白,骨節(jié)分明,指甲也剪的整整齊齊。她笑了,搭上他的手,觸碰到他溫?zé)岬氖中模S后兩只手握得緊緊。霎時,她聽到鳥雀歡鳴,溪水作響,草木芳香,漫山遍野的白雪變做了花海。

    下一秒,他們到了一個小木屋里。他端著一碗藥,讓她喝。她搖搖頭,想耍賴。他說:“那我喂你好么?”她笑著答應(yīng)。他攪了攪藥湯,舀一勺,貼近嘴唇吹一吹,然后遞到她唇邊。“喝吧,不燙。”她乖巧的喝下那勺藥。甜的,味道有些熟悉。她腦中中閃現(xiàn)一個想法:是他知道她不喜歡苦,刻意每次在藥里加幾味甜。想到這了,她心里暖融融的。隨后又想到,良藥苦口,那甜的,不就是毒藥嗎?下一秒,她突然感到心口絞痛,口中吐出了好多黑血。她怔怔地看著濺到自己手上的黑色血跡,眼里滿滿的難以置信。

    好痛。身體好痛,心也好痛。

    登時,她無力的仰翻在地,胸口錐心的痛,口中咕嘟咕嘟嘔著血。疑惑、不解、質(zhì)問,明明已經(jīng)在她口邊,可是就是發(fā)不出一絲聲音。她的眼神越來越渙散。恍惚中看到,他走到門口,抖了抖衣衫,走了。

    “蒼嶸!”她驚叫著醒來,渾身冷汗。睜眼,恍惚了一會兒才知是夢。四周一片漆黑,她一個人睡在一個簡陋的小榻上,不見蒼嶸身影。

    他們馬車?yán)餁g愛過后,她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日的清晨了。他們順利到達(dá)了萬方邊境小鎮(zhèn)丘澈。到城門口,她和蒼嶸一起下車。蒼嶸丟給車夫一袋錢,車夫喜不自勝,點頭哈腰,連連說著:“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他道:“不必多禮,一路上辛苦。”下一秒,長劍沒入了車夫的腹部。車夫驚恐的瞪大了雙眼,看著自己腹部的血口子,血在涓涓的外溢。錢袋脫手落地,他也旋即從馬車上跌了下來。蒼嶸把長劍收回腰間的劍鞘,面上依舊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

    衛(wèi)初被眼前這一幕嚇出了神,片刻才顫抖著問道:“為什么殺他?”

    “一,避免暴露行蹤。二,他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蒼嶸斜斜睨她一眼,意味深長。“走吧,夫人。”

    她感到一陣脊背發(fā)涼。原來人命在他眼里就是這樣的輕如草芥,用完的人就像工具一樣,可以隨手扔掉。那自己又算什么呢?一個有幾分姿色供他泄欲的妓女?是不是有一天,等他膩了,也會把自己丟掉?而自己連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的心底起了一種冷意——與他相處越久,竟越感到他的冷血可怖。

    隨后,他們進了一家客棧。小二熱情的來招呼:“客官,是吃飯,還是住店啊?”蒼嶸道:“先吃飯,然后給安排兩間房。”“好嘞。”

    他們坐在角落的一張桌子邊,喝茶歇腳。過了一會兒,小二端上來了兩碗冒著熱氣的魚湯面,上面撒了一撮香菜。褐色的湯汁,筋道的面,大有嚼勁。衛(wèi)初吃完了一碗面,用袖子擦擦嘴角,才注意到蒼嶸幾乎沒動。“你不愛吃?”她問。蒼嶸面露苦色,他最討厭魚的腥氣,一聞到那味道就倒胃口。他用筷子把那碗面推到衛(wèi)初面前,假作體貼的問:“夫人還吃么?”衛(wèi)初搖搖頭。“那就走吧。”他道。“可你不餓么?”她問。“夫人不必顧及臣,夫人吃好就行。”他道。

    她心里覺得好笑。若不是昨天馬車?yán)锏氖虑闅v歷在目,當(dāng)時的疼痛刺得她不敢忘卻,她都無法相信,是眼前這個恭恭敬敬、一板一眼的男人毫不憐惜的cao了她。到了現(xiàn)在這種地步,為什么還在跟她玩“夫人和臣”的游戲?

    他們一起上了樓。他特意要了兩間房,與她分開。這是她沒想到的。可是這種恭敬,卻與昨天晚上的凌辱和冒犯判若兩人。她很疑惑。

    “蒼嶸,”她叫住他,“為什么還叫我夫人呢?即使在賀府,我的身份也不配再做夫人了。更何況,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離開,更加沒有理由叫我夫人。”

    蒼嶸怔了一下,他沒有仔細(xì)考慮過這個問題。以他的身份,直呼“你”或“衛(wèi)初”似乎太過于粗魯,而“初兒”“阿初”似乎又太過親昵,只有“夫人”這個帶一點距離的稱呼,讓他感到安全,叫起來順口。

    “那,夫人希望臣怎么稱呼?”

    “我……”這回輪到衛(wèi)初躊躇了。這不是她想要的結(jié)果啊!她也不知道,以他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他要怎么叫她才好。

    靜默片刻,蒼嶸又緩緩道:“不妨,用別的角度去理解‘夫人’這個稱呼。”他唇角帶著不懷好意的笑。衛(wèi)初一個人在原地冥思片刻,還是沒有想出什么“別的角度”,剛張口想問,他卻早就關(guān)上了房門。

    蒼嶸壞笑時,小腦子里想的是:夫人,既可以是下人對她的尊稱,也可以是夫君對她的稱呼。夫人,即,我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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