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 ⅹyūzнaiшū.i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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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伊爾翻了個身,下意識地摸了摸身邊,卻沒摸到意料中的毛茸茸。 她睜開一只惺忪的眼。 身旁的床榻已經微涼,唯有她這側的被角被小心地掖好。 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學校,伊爾理所當然地又倒回去賴了會兒床,直到餓得受不了才赤著腳走下床。 她打著哈欠去餐廳覓食,卻發現旁邊卡洛斯的臥房里傳來陣陣交談聲。 咦?卡洛斯怎么在自己房里? 自打兩人在一起沒幾天就被敏銳的班納發現后,伊爾干脆就讓卡洛斯搬來和自己一起睡了,每晚擼著毛茸茸的大雪狼睡覺不要太舒服。 這時候卡洛斯在自己房里做什么呢? 伊爾好奇了一秒,就被咕嚕的肚子喚回了神智,忙捂著準備下樓。 就在這時。 她聽見班納的聲音從里面傳了出來。 “席爾娜大人怎么說?” “情況不容樂觀。”卡洛斯的聲音隔著門顯得異常低沉,“自從襲擊海檢官的事件發生,現在翡翠城每天都有游行,冰堡門口也增加了兩成兵力。”ыxs?.?om(blxs1.) “天吶,怎么會這樣。”班納憂心忡忡,“我早說過,陛下還是太急躁了。舊公約原本規定前往卡斯特洛的艾澤維斯新獸族需要經過海檢,因條件嚴苛,能得到永久居住權的新獸族很少,和原住民們也不會發生大的沖突。現在新公約實行,龍骨方舟增加航海次數,新獸族定居的條件放寬,勢必會引起大家的不滿,但我沒想到情況已經這么嚴重了……” 班納話音剛落,身后的門就被人一把推開。 “什么這么嚴重了?”披散著銀發的伊爾站在門口。 卡洛斯一驚,“伊爾……” “殿下……”班納想阻止,但伊爾已經越過他,拿起了卡洛斯桌上的信件。 信是卡斯特洛寄來的加急件,和她昨天在學院會議室里瞥見的一樣,看來這就是昨天卡洛斯藏起來沒給她看的那封。 原本她以為是無關緊要的東西,現在看來里面有卡洛斯特意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 “伊爾……”卡洛斯不知為何心里發慌,他低聲喚著眼前的人,但伊爾卻看都沒看他一眼,快速拆開信件瀏覽起來,隨著她的臉色一寸寸沉凝,卡洛斯的心也一點點下墜。 還沒等他開口,伊爾就已經皺起了眉。 “為什么不告訴我?” 卡洛斯張了張嘴,最后垂下眼眸,只低聲說了一句,“伊爾,我不想讓你擔心。” “卡洛斯。”伊爾打斷他,忽然抬眼,“你忠于我還是卡斯特洛王室?” 卡洛斯一震。 他凝視著靜靜看著自己的女子,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伊爾已經變得不一樣了呢,不,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明白的,伊爾可以是昨晚那個和自己喁喁私話的床榻情人,但在此之前,她是卡斯特洛的第叁王女。 而自己,也應如此。 卡洛斯單膝跪地,恭謹低頭,“我忠于王室。” “那以后便不該向我隱瞞這樣的信息。” 卡洛斯喉頭一滾,“是。” 班納看了眼兩人,“殿下……” 伊爾折起信,抬手制止他,問卡洛斯,“昨天我看見萊恩大公出現在學校,所以他也是因此而來?” 卡洛斯點頭。 “他在哪里,我要去見他。”伊爾捏緊信,湛藍的眸底是無人可以撼動的固執。 “《新公約》是梅貝特的心血,我不允許任何人毀了它。” * 萊恩大公是下午到達的總督府。 在此之前,伊爾一直悶在房里寫著什么,班納探頭看了幾眼,隨即對身后的卡洛斯搖了搖頭。 卡洛斯垂下眼,“都是我的錯。” “不要這么說,誰都沒有錯,你們都是善良的孩子。”班納看著眼前這個相當于自己帶起來的孩子,拍了拍已然比自己高了不知多少的青年的肩頭。 他瞅了眼在房里煩躁抓頭的伊爾,柔下目光,“殿下只是太擔心陛下了,這份感情也許她自己都沒察覺到。” 無論從小怎么叛逆和不聽話,殿下她啊,其實在心底一直深深地尊敬并依賴著陛下,就算那位是國民口中最不靠譜的女王,但對殿下來說,那是她人生中的燈塔,無可替代、無可撼動的——唯一明燈。 萊恩大公的到來很是匆忙,伊爾沒能見著,只能催促車夫趕去大公府,希望能夠截住人。 然而到了大公府,管家卻告訴她大公沒有回府,伊爾咬牙:謊話,她明明看見波普.萊恩前腳剛進了門。 正要拍門,波呂斐就看見了門外的伊爾。 “怎么回事?”他皺眉看向管家。 管家說明了伊爾的來意。 波呂斐看了眼伊爾,沉聲道:“就算父親不在府邸,也不應該這樣對待一國王女,開門!” 伊爾被放進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她不知道波呂斐是在演戲還是在裝蒜,不過到底還是……“謝謝。” 波呂斐一愣。 他忽然扯了下嘴角,“這還是你第一次和我道謝呢。” 伊爾:“那我收回?” 波呂斐:“……” 兩人沉默了一陣,波呂斐忽然道:“我要回卡斯特洛了。” 伊爾驚訝地看著他,“你不參加畢業舞會了?” 波呂斐短促地嗯了聲,“家里……有事情需要我做。” 伊爾噢了聲,也沒多問。 自從她明確地拒絕過波呂斐后,本以為他還要跳腳一陣,沒想到自那之后這人就格外寂靜了,甚至安分到了不常見的地步。不過這半年來波呂斐也算是變得成熟了些,面部線條逐漸凌厲,目光堅定,隱隱有了些許老獅子的風范。 不過,這些和她都沒關系。 波呂斐凝視著伊爾平靜的臉色,忽然攥起手,“伊爾,我……” “少爺。”管家沉聲打斷,而后附耳在他耳邊說了些什么。 “我知道了。”波呂斐面色陰沉。 他神色復雜地看了眼伊爾,“那……再見。” 伊爾莫名其妙,點了下頭。 波呂斐離開后,伊爾在府邸外等了一會兒, 她手里捏著自己剛草擬好的信件,腦中不斷思索著。 《新冰海公約》隱患初露,原住民與開放海岸后來到卡斯特洛的新獸族沖突連連,一系列游行示威的導火索是一位沒能通過海檢的新獸人對人魚海檢官大打出手。 自此,國民更加認為這些來自艾澤維斯的新獸族已受人類污染,行為不端,拒絕視之為同胞;而新獸族們則指責海檢官和當地民眾早存歧視之心。因此,關于海檢官的襲擊事件至今沒有受理,反而是兩邊矛盾越演愈烈,甚至到了游街的地步。 而這次席爾娜來信,則是說梅貝特快要頂不住議會的壓力,即將被迫簽署限制《新獸人法案》。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怎么會突然演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伊爾苦苦思索,忽然靈光閃現。 不,矛盾不是突然出現的,而是早有端倪! 興許半年前席爾娜的突然回程就是沖突加劇的原因,只是她心大得沒有發現,沒能看見梅貝特那些嘻嘻哈哈的信件背后的憂思,虧她還一直擔心梅貝特知道了她和卡洛斯的事情會八卦個不停,她根本就沒有時間吧! 伊爾捏起手。 梅貝特一直在承受著這些,從《新公約》頒布的那天開始就是風波不斷,為什么自己沒能早點意識到,還是說自己一直以來都不關心? 正悶頭想著,伊爾眼角忽然瞥到一道金黃的身影。 她急急追上去,正是將要離開的波普.萊恩。 “萊恩大公!” 伊爾喊住他。 波普轉過頭,看見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一個學生。 他皺起威嚴的眉頭,卻還是行了一禮,“王女殿下。” 伊爾沒和他廢話,她遞上自己寫的信,咽了咽口水,“麻煩您能閱覽完這封信件,并告訴梅貝特,對抗新獸人法案不能通過!” 波普.萊恩站住腳,卻沒有接過。 伊爾急忙說:“我翻閱了一些資料,發現人類歷史上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最后引發了毀滅性的戰爭,所以我們現在得避免事情繼續發酵!” 波普靜靜地聽完,忽然道:“殿下,您知道嗎?我上學的時候最討厭的就是歷史課。” 伊爾愣了下,下意識地反問,“為什么?” “因為歷史給予我們的唯一教訓就是——我們無法從中得到任何教訓。在這一點上,人類和獸人竟然出奇地一致。” 伊爾怔住。 “殿下,老臣還要趕回去參加御前會議,就不奉陪了。”波普行了個禮,登上馬車,目光如晦,“愿古澤爾之神庇佑您。” 伊爾駐足在原地,看著馬車駛遠。 此刻,卡斯特洛。 “陛下,您怎么還有心情澆花!”法爾特砰地推開月光海岸的大門,梅貝特直起腰眨眨眼,“可這些花再不照顧,等伊爾回來就全都死了。” 法爾特青筋跳動,“陛下,現在街上的混亂和游行越來越多,您的當務之急不應該考慮怎么處理那些新獸族嗎?” 梅貝特放下水桶,嘆了口氣,“他們也是我的子民。” 法爾特不贊同地皺起眉,“那些是歷史的背叛者。” 梅貝特一笑,“我們也是。” 法爾特愣。 片刻后,他沉下聲,“但那些流言是不是該管管了,現在大家都在說,如果女王繼續固執己見,卡斯特洛很快就會被反叛和災難撕裂。” 梅貝特聳肩,“如果這就是革新的代價,那么我愿意支付和承擔。” 法爾特頭疼,不知道該說女王樂觀還是樂觀呢。 梅貝特拍拍他的肩,“放寬心法爾特,你總是思慮太多,上學時就跟個小老頭似的,怪不得沒有女生敢追求你,明明長相也算俊美嘛……”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嘛!”法爾特一雙紅眸幾近噴火。 梅貝特堵起耳朵,嘿嘿一笑。 她彎腰捧起一朵剛好盛開的鮮花,眼神溫柔,“法爾特,你知道嗎,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我的手心曾開出過一朵玫瑰。” “所以,在我為自己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之前,我會為她劈開所有的荊棘。”說罷,梅貝特伸開雙臂,眼眸逐漸變成深沉的豎瞳,周身的樹木無風自動,颶烈的氣流如撼山動海。 法爾特看著眼前神色認真的女王,不禁在強大的力量前低頭。 女王荒誕不經的行徑讓人常忘了——她曾是圣克魯斯最優秀的畢業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