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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呈曜當然也好奇,可是王府眾人都知道,這件事不能問,沒人敢挑戰燕王的權威。直到現在,顧呈曜終于知道,原來是林未晞主動跑過去,說要嫁給燕王的。難怪父親對這件事諱莫如深,連提都不許他們提。 顧呈曜很想告訴自己,她哭是因為懷孕非她所愿,她或許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現在他再也騙不了自己了,林未晞很喜歡父親,她今日哭的那樣失態,甚至顧不得他和高然就在外面,全是因為看到了沈氏的遺物,誤會了父親,這才深深介懷了而已。 顧呈曜站起身,有些怔然地看著窗外的白色芍藥。 高熙在世的時候,也很喜歡擺弄這些花花草草,這樣清淡素雅的芍藥正是她喜歡的。她那樣急躁的性格,竟然會有這樣細致耐心的愛好。顧呈曜想到這里自嘲一笑,或許,他從來都沒了解過高熙吧。高熙并不是急躁,正如她并非沒有婉轉撒嬌之態。 。 清香陣陣的臥房里,侍女都已經退下,就連高然、顧呈曜也被打發走了。屋里再無外人,林未晞終于能放心地將這些話問出口:“王爺,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 顧徽彥也頓了頓,他見不得她哭,見不得她委屈,甚至見不得她對別人笑。許多事情早在無形中改變,林未晞就是他多年枯燥嚴苛生活中的唯一“例外”。林未晞對于他,是什么呢? 林未晞也不等顧徽彥的回答,徑直說了下去:“我今日在書房找到了沈王妃的遺物。我的丫鬟不小心打碎了花瓶,將里面的書信全濕了。” 顧徽彥早就聽人說過這件事了,當時林未晞還在昏迷,他哪有心思管這些,就算現在聽到,顧徽彥也只是說:“打濕了就打濕了,晾干即可。” 林未晞聽到這個回答,心里莫名的火氣總算好受一些。她繼續問:“那個盒子算不上小巧,趕路帶著它還是有些笨重的。你為什么要隨身帶來?” 其實不是林未晞說,顧徽彥都要忘了這回事了。顧徽彥嘆了口氣,看來今日不說清楚,恐怕林未晞不會滿意的。 顧徽彥在林未晞身后又墊了個軟枕,用十分隨意的口吻說:“這是沈氏留下來的不假,里面的信件是多年前來往的書信,大概還有顧呈曜的什么東西。她一直小心收藏著,不許人動也不許人看,后來她病逝,當時我不在府中,而母親也在年初去了,府中無人能保管,于是這個木盒就放到了我的書房。里面畢竟是亡人衣物,再加上還有顧呈曜剛出生時的發膚,落與別人之手也不妥,我就一直收著了。” 顧徽彥說的隨意,但事實上他卻在想,哪個下人自作主張,把這個盒子帶到行宮來了?而且他保管木匣就真的是保管,絕對不會放在一個會被東西砸到的地方。是誰,故意在林未晞面前擺弄這些? “那個盒子邊緣已經被磨圓了,里面的玉鐲也被摸的十分光滑。你平日里是不是常拿出來看?” 顧徽彥看著林未晞,不冷不淡地說:“我應當還沒那么閑吧。” 林未晞有點滿意,她咳了一聲繃住臉,依然還是一本正經冷冷淡淡的模樣。其實后來冷靜下來再想,林未晞也覺得她當時走入死胡同了,這半年來顧徽彥大半時間不在家,好容易回府,他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林未晞最清楚不過。顧徽彥真的很忙,僅有的閑暇也在陪她,哪像是緬懷亡妻,時常睹物思人的模樣。 林未晞心結已了,可是她如今仗著肚子里有燕王的孩子,越發膽大妄為。她揚起棱角精致的下巴,質問起當年的事:“王爺,聽說你和沈王妃一見鐘情,想來初遇是十分美好的吧?哪像我,你悄無聲息地就帶著人站在我家門外,我和姑姑的話不知道被你聽去多少。這樣一對比,我恐怕更加面目可憎了。” 顧徽彥在心里嘆氣,女人真是可怕,她到底要翻多少舊賬?顧徽彥說:“其實也說不上,我當時忙著遣散流寇,并沒有注意其他。反倒是你,第一面印象非常深刻。” 顧徽彥似乎想到當時的情景,嘴邊微微帶出笑來。林未晞不悅地瞪了他一眼:“你還笑?你肯定在心里嫌棄我。” “沒有。”這話顧徽彥說的非常誠懇,簡直發自肺腑,“你罵人時語速又嬌又快,其實很好聽。” 林未晞咬牙切齒,這簡直是對林未晞人格尊嚴的侮辱,竟敢說她罵人好聽?顧徽彥見林未晞有點惱了,收斂起笑意不再逗她:“好了,別生氣了。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不能激動也不能生氣。我并沒有介意今日你在書房的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顧徽彥頓了頓,狀若無意地提了一句:“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我并不會做這種沒有效率的事。” 這句話說得十分模糊,可是林未晞還是聽懂了顧徽彥的意思。他這話是說,沈氏的事于他而言已經過去了,他并不想王府眾人以為的那樣,對前妻念念不忘,時常睹物思人。這在凡事都講求效率和規則的燕王看來,是一件純粹浪費時間的事情。 林未晞知道自己該滿意了,哪一個妻子翻出前人的遺物,大鬧一番并且不依不饒,丈夫能好聲好氣地說話就已經實屬不易,像燕王這樣耐心解釋,并且細致寬慰的人簡直絕跡了。凡事不要刨根問底,這是林未晞很小就明白的道理。 她抿了抿唇,輕聲說了句“好吧”。她說完之后還是不服氣,問:“王爺什么事情都講究直接有用,那日后我死了,你是不是也覺得想起我是浪費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