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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屋外腳步聲慢慢由遠及近, 長靴踏在地上的聲音規律又利落,光憑腳步聲就能判斷出主人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顧徽彥跨過門簾進入屋內,門口的婢女垂著頭行萬福:“王爺萬福。” 顧呈曜和高然也轉過身行禮:“父親。” 顧徽彥走到最上首的座位上, 落座后, 沉著又冷靜地問:“氣急攻心。她聽了什么, 為什么會氣急攻心?” 顧呈曜和高然都低著頭看自己衣角, 諾大的屋子,根本沒人敢和顧徽彥對視。高然剛才和云慧爭斗,衣服發髻都被扯得松松散散,她怎么敢這樣出院子,然而林未晞暈倒,她這個兒媳若不在婆婆病榻前伺候著,那燕王回來越發沒法收場。所以高然急匆匆換了衣服,只收拾到能見人的程度就趕緊跟過來了,可是沒想到,他們還是觸怒了燕王。 高然從沒見過燕王發這么大的氣,這不是她見到過的那種勃然大怒、大吼大叫的生氣,而是平靜壓抑,但是能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恐怖感。靜水流深,有時候越平靜,反而越可怕。 高然被這樣的氣勢嚇到話都說不出來,她前世生活在現代,穿越后生活在鐘鳴鼎食的豪貴大家族,高然自認為大場面、大人物見過不少,可是這一刻,她還是大氣不敢喘,甚至都不敢抬頭。 闔屋人都又怕又驚,這種時候,唯有顧呈曜能回話:“是兒臣的私事。兒臣的妾室和世子妃有一些事說不清楚,請母親前去斷決,最后發生沖突,母親呵斥之后,就暈過去了。” “妻妾私事?!鳖櫥諒┞卣f,“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已經娶妻成家這么久,竟然連自己納妾這種事都處理不好嗎?連累她去處理,甚至還將她氣暈?” 顧呈曜低頭不語,高然明明害怕,可是聽到這里,忍不住替顧呈曜說話:“王爺,并不是世子的錯,是那個賤婢……” “這里沒你的事?!鳖櫥諒┛谖堑Z氣卻不容置喙,“出去?!?/br> 高然愕然地張開嘴,她有心想在爭辯幾句,可是看著燕王的神情著實不敢。她看看顧徽彥,又看向顧呈曜,面露著急:“世子……” “你出去吧?!鳖櫝赎最^也沒回,只是平淡地回了一句。高然沒法,只能不情不愿地屈膝告退。 高然離開,室內的婢女不消顧徽彥說,都自覺地跟著世子妃退到外面。等屋內只剩下父子二人,顧徽彥才慢慢說:“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顧呈曜頓了頓,深感難以啟齒。他對父親自小景仰,一路讀書習武,都是為了得到父親的認可??墒乾F在,他要如何和父親說,他的正妻發現他的小妾私通外男,可是兩人誰都不承認,最后打起來的事? 顧呈曜沉默,顧徽彥也不著急,就這樣慢慢等。顧呈曜想到什么,突然就釋然了,父親在王府耳目眾多,這些事想必已經知道了,現在這樣問只是要求他認識到錯誤罷了。 既然父親已經知道這些不光彩的事,那顧呈曜也沒什么可在意的了,便一五一十說了出來。然而敘述到高熙的部分時,顧呈曜微不可見地停頓了瞬息,隨后就改了說辭,將這樁明明是□□的往事刻意省略,一語帶過。 顧徽彥神色平靜,但室內無形的氣壓卻越來越低。顧徽彥是什么人,他一聽就知道這其中的貓膩,世子妃捉jian,妾室反咬世子妃偽善,隨后兩人竟然還動起手來。難怪林未晞被氣暈了。 可是顧徽彥不知為何生出一種違和感來,林未晞對高然是什么態度他一直非常明白,看到這種丑事,她應該很樂得看熱鬧才是。究竟其中摻和了什么,才能牽動到林未晞的情緒,甚至還氣急攻心呢。 顧徽彥這一路趕得急,路上只是聽顧明達大致說了事情經過,看來一會,他還得仔細詢問這其中的細節。 林未晞的事情存疑,但是顧呈曜實在沒什么可說的了。顧徽彥說:“你前些日子帶著丫鬟去書房,甚至還留她在書房過夜。書房是清凈圣賢之地,我以為你自己明白,所以就由著你去了,后來你要納她為妾,我也懶得管你的私事。可是,既然是你的女人,她們出現任何事都是你的原因。這兩人敢做出這等不端之舉,并不是她們婦德有虧,而是因為你給了她們這種膽子。” 顧徽彥的聲音很平淡,但是顧呈曜卻知道,他的父親位高權重,自律嚴苛,越是生氣反而越平靜。顧呈曜心情止不住地沉,父親這樣的語氣已經很少見了,今日想必對他很失望吧。 “父親……”顧呈曜想替自己辯駁,可是他抬頭看到顧徽彥的眼神,嘴唇動了動,到底還是頹然低頭,“父親教訓的是,這件事錯在兒臣?!?/br> 顧呈曜自小被卜mama、云慧,乃至沈氏、老燕王妃寵著長大,他習慣了自己想要什么就去拿,想做什么就去做,很少考慮身邊人的感受。包括娶高然,納云慧,也都是如此。 但是正是因為顧呈曜這樣自我,才將高然和云慧的膽子縱容的越來越大。因為她們知道,只要投了世子的歡心,無論做出什么,世子都不會責罰。他的態度才是一切的根源,堂堂世子妃和妾室大庭廣眾下動手,還趁亂劃花了妾室的臉,都是這樣一步步膨脹起來的。 顧呈曜頭一次意識到自己可能太自以為是了,他方才還在責備高然和云慧,可是父親給了他當頭一棒。如果顧呈曜賞罰分明,條理井然,高然或者云慧,哪里來的膽子鬧這種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