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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未晞當然明白這對玉佩的來歷,錦盒中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對和田白玉,順著玉石本來的紋路,被精巧地雕刻成魚形,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躍然而出。 顧徽彥還在解釋這對玉佩如何而來:“這還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大概是元嘉二年,顧呈曜給我寄來一塊玉佩,托我尋人,我當時在西北,人手不方便,就托到壽康姑母名下。說來也巧,顧呈曜要找的那個女子,剛巧就是壽康姑母的外孫女,也就是英國公府的大小姐,顧呈曜的原配妻子。很快壽康姑母和英國公府大小姐要來了另一塊玉佩,一同寄回給我。你說,這樣的事巧不巧?” 林未晞極淡地笑了笑:“對啊,真巧。” “后來顧呈曜和高大小姐喜結連理,而這對玉佩也因此留在我這里。”顧徽彥說著從錦盒中拿出一枚半魚,在陽光下晃了晃,“玉質雖然尋常,但是雕工還不錯。你不是向來喜歡這種精巧的玩意么,如果你喜歡,那就留給你吧。” 竟然又要回到她的手里?林未晞愣了愣,顧徽彥見她沒有回話,好奇地看著她:“怎么了,不喜歡嗎?” 林未晞很快就回過神來,她掩飾性地垂了下眼睛,再抬頭時已經沒有任何異樣了:“沒有,我也覺得這對玉佩很漂亮。看來是它和我有緣,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收下了。” 顧徽彥將半枚玉佩放入林未晞手心,林未晞眼睜睜看著這對玉佩在她手中,再度嚴絲合縫,合成一體。 當初林未晞也是因為精巧而喜歡這對雙魚玉佩,她隨手指了半個給高然,然而就是這隨手一指,導致了她半生流離,英年早逝。林未晞都沒有想到,時隔多年,她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再度收回了兩枚玉佩。 這對雙魚玉佩,經歷了高然,顧呈曜,壽康大長公主,乃至顧徽彥等許多人之手,見證了那個少女從元嘉二年無憂無慮的閨閣女子,到元嘉六年物是人非的他府王妃,這其中甚至還隔了兩重生死。可是最后,就像當初英國公府的婆子獻寶般送到她面前一樣,這對玉佩換了個錦盒,再一次躺在她的手心。 林未晞感到難言的唏噓,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吧。 顧徽彥待了一會就又被人叫出去了,顧呈曜進來請安的時候,正好看到林未晞穿著鵝黃色的春衫,倚在陽光下把玩他的那對定情玉佩。 顧呈曜心臟猛不防漏跳了兩拍,他不得不在原地定了定,才能穩住身形,不要讓自己露出異態來。宛月隔著窗戶看到顧呈曜,連忙走過來給顧呈曜掀起簾子:“世子日安。” 顧呈曜木著臉,他害怕自己稍微放松就會露出異狀來,所以只能讓自己面無表情。他幾乎是無知無覺地走進屋,多年來的君子禮儀似乎失效了,他完全忘了要給林未晞請安,而是眼睛定定盯著林未晞手里的玉佩,問:“它們怎么會在你這里?” “今日收拾東西,無意間翻到的。”林未晞只是大概回了一句,就將對佩放回盒子中,當著顧呈曜的面合上錦盒,“世子竟然還認得這對小東西?” “當然。”顧呈曜忍不住在心里補充了一句,他怎么會忘呢? 林未晞笑了笑,她的臉映襯在春日暖融融的陽光中,清透細膩,精致清靈,幾乎要融入春光里。她背靠著光輝明亮的日光,聲音中帶著輕誚笑意:“我聽聞世子和世子妃因偶遇而一見定情,可惜中間卻被這對玉佩的主人阻了一阻。我以為世子并不喜歡這對玉佩,畢竟沒有她,你們早就修成正果了。” 顧呈曜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他能說什么呢,他和高熙、高然的事情太過復雜,外人根本無法想象,自然也不能理解。許多事情當事人痛而難言,可是說給外人,她只會覺得他在開脫。 林未晞今日穿著鵝黃色的薄衫,烏發如云,膚白勝雪,整個人好看的不像話。她懶懶散散地倚靠在窗邊,窗外泥土的清香慢慢滲透而來,漸漸將整個世界都包圍。這一切,都綺麗的像個夢境。 顧呈曜在這一刻凝視著林未晞,這些日子被他刻意壓抑、刻意規避的念頭變得無比清晰起來。林未晞和高熙,太像了。像到甚至讓人忍不住懷疑,她們倆其實是一個人。 宛月一直侍奉在林未晞身邊,林未晞說完話后就將東西收起,低頭繼續看賬冊了。也正是因此,宛月才得以注意到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 宛月心里突然狠狠跳了跳,林未晞一直低著頭,沒有注意身邊的事情,可是宛月卻看了個正著。宛月被這個想法嚇得心臟突突直跳,她顧不得僭越不僭越,突兀開口道:“世子。” 顧呈曜被這一聲猛地驚醒,他轉過頭,看到林未晞身邊的丫鬟正緊張地看著他。 顧呈曜心頭的血漸漸涼下去,他草草給說了聲告退,就快步轉身出去了。 林未晞對此依然是不甚在意的模樣,連頭都懶得抬。 顧呈曜一路飛快地走回書房,他在做什么?他學習詩書禮儀十八載,這就是他修身的結果嗎? 顧呈曜回到書房,立刻取出熟爛于心的四書,可是這次,他過了許久,都沒法回到自己讀書的狀態。 云慧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看到世子手里握著書,但是良久不動。云慧沒有多想,她給世子倒了茶,露出一個溫婉的笑意:“世子,您讀書辛苦了,喝杯茶歇歇眼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