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以為莫云鶴一輩子都不會回來了，畢竟桃源渡這個(gè)地方承載了太多過往。不過在八月的某一天，茯苓在晨光中看見了莫云鶴。

    時(shí)光似乎沒有在莫云鶴身上留下痕跡，他依舊是茯苓印象里那個(gè)和玉一樣漂亮的師兄。

    “師兄？你怎么回來了？”

    “我不能回來嗎？我和小曦兒離開這么久，小曦兒說她想桃源渡了，所以我就帶她回來看看。”

    提到莫云曦的時(shí)候，莫云鶴臉上帶上了溫柔的笑意，側(cè)著頭看著身邊的空氣，似乎那里有什么人一樣。

    “小曦兒……在哪里？”

    看著莫云鶴這副樣子，茯苓小心翼翼地問到。

    莫云鶴先是一愣，而后指了指自己身邊微笑著看著茯苓。

    “她不就在這里嗎？”

    那里什么都沒有。

    “是嗎？”

    茯苓盯著那里看了好久，最后又看了一眼莫云鶴。

    “師兄，我?guī)慊厝バ菹伞！?/br>
    “好。”

    路過莫云曦的院子的時(shí)候，莫云鶴指著那棵燒焦的銀杏樹說：

    “這棵樹十年了居然一點(diǎn)樣子都沒有變呢。”

    說的時(shí)候莫云鶴又看著他右手邊的位置，茯苓則加快了步伐，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

    安置好莫云鶴之后，茯苓立刻寫了一封信給莫云雙。

    師姐，師兄真的瘋了。

    莫云雙半個(gè)月后才從葉家趕來，而茯苓在于莫云鶴相處的半個(gè)月中，發(fā)覺莫云鶴真的不正常了，似乎小曦兒一直在他身邊一樣，吃飯的時(shí)候會準(zhǔn)備三副碗筷，會夾一些莫云曦喜歡吃的東西放在那個(gè)碗里，會對著空氣說話，像是對情人說話一樣……

    茯苓只是默默地看著，什么也做不了。半個(gè)月后莫云雙也來了，觀察了幾天之后她也覺得莫云鶴不對勁，好像比以前更瘋了，莫云鶴表現(xiàn)的就像是莫云曦真的還存在一樣，不是那種裝的，而是真心實(shí)意地覺得莫云曦還在。

    最后還是空青道出了真相。

    莫云鶴在南疆時(shí)雖然沒有找到起死回生之術(shù)，但卻找到了另一種方法，一種讓人能夠夢想成真的方法。

    莫云雙根據(jù)空青的描述找到了那個(gè)方法，那是一個(gè)讓人處于一種“清醒的幻境”的方法，在莫云鶴眼中，莫云曦是真實(shí)存在的，他與莫云曦間沒有那些仇恨與誤會，莫云曦也沒有死，她是真實(shí)存在的。

    只不過這種方法會讓受術(shù)者處于一種混亂之中，最終徹底喪失神志成為一個(gè)真正的瘋子。

    莫云雙看著瘋瘋癲癲的莫云鶴，嘆了口氣，雖然這樣或許有些殘忍，但莫云鶴不能一輩子都生活在一個(gè)隨時(shí)會要了他性命的幻境中。

    在經(jīng)過莫云雙的許可之后，那個(gè)來自南疆的巫師開始解除莫云鶴身上的巫術(shù)。

    最終，在莫云曦忌日那一天，莫云鶴從幻境中清醒過來。

    就像十年前莫云鶴離開桃源渡之前一樣，他在銀杏枯樹下坐了一天。

    “小七，醒醒吧。”

    第二日，莫云鶴依舊坐在銀杏樹下，什么也不說。莫云雙上前拍了拍莫云鶴的肩膀。

    “你逃了五年，又瘋了五年，已經(jīng)夠了小七。”

    “不夠……我說過會永遠(yuǎn)陪著她的。她要我活著，可我想陪著她……她在我身邊……我……”

    “小七，小曦兒已經(jīng)走了，她真的走了。逝者已逝，小七，放下吧。”

    “我不要，我不要她離開我，我不要……”

    莫云鶴說這話的時(shí)候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腰間的荷包，但什么都沒有摸到。

    “你昏迷的時(shí)候我們把小曦兒的骸骨送回墓里了。”

    “不要，還給我，小五，還給我……”

    莫云鶴突然很激動地拉起莫云雙的手，眼中有一種驚恐。

    “還給我吧，我只有那個(gè)了。”

    “小七，逝者已逝，小曦兒飄零了十年，你忍心她不得安息嗎？”

    “我不要她離開我，求你了，我只有那個(gè)了……”

    “求你了……”

    莫云雙紅著眼眶抬起頭不去看莫云鶴，她握著莫云鶴的手。

    “小七，該醒了，小曦兒已經(jīng)走了。還記得嗎？小曦兒要你好好活著，你要好好的小曦兒才會開心，小七，好好活著吧。”

    好好活著吧。

    這句話他聽過的。就在十年前的那一場夢里，小曦兒告訴他，他要好好活著，找到自己所愛的人，遠(yuǎn)離仇恨，好好活下去，活到滿頭華發(fā)，活到子孫滿堂，活到看遍人間四時(shí)之景，活到看遍人間繁華，活到再無遺憾的時(shí)候。

    “哥哥，就當(dāng)你遇見我只是一場夢吧，不要再記得我了，好好活下去吧。”

    這是莫云曦最后一句話，也是莫云鶴最后一次夢到莫云曦，此后莫云鶴再沒有夢到莫云曦。

    莫云鶴十年的瘋癲在此日結(jié)束了。

    那些半夢半醒的時(shí)光最終掩埋在桃源渡的層層落花下，隨著莫云曦的骸骨一起埋進(jìn)了冰冷的泥土中。

    此后莫云鶴留在了桃源渡，他住在莫云曦的屋子里，屋子里的一切都保持著以前的陳設(shè)，他找出莫云曦以前看過的話本子，找到莫云曦以前制作的行程筆記，看著上面的邊邊角角寫下的話，就像莫云曦還活著一樣，在他身邊吐槽這些話本，感嘆他們走過那么多的路。

    第二年春天，那棵原本燒焦的銀杏樹發(fā)了新芽。或許是因?yàn)楫?dāng)初沒有燒毀根部，經(jīng)過十年修養(yǎng)又一次萌發(fā)了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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