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卻說沒有什么好談的。她們自己的問題，雙方商量好了再過去找她。

    宋若于是又去找到林盡染。

    恰好是下班時間，若若請她吃飯，林盡染死拖活拽把導(dǎo)師請了過去，林盡染和她坐在一起，長得就一臉權(quán)威的醫(yī)生用小銀匙攪拌杯子里的咖啡，一開始三緘其口，若若一再拜托她，她才娓娓道來。

    不適合懷孕？若若半晌才理清楚什么意思。

    大鯨魚的體內(nèi)環(huán)境不適宜胚胎安家著床。

    對，你們家太太，聽到結(jié)果時，臉色真的很難看。醫(yī)生淺笑，不過這確實是你有權(quán)知道的事，因為你們婦婦是一起來做咨詢的。你是我和女兒的共同偶像，我可不想幫著別人來隱瞞你。只是你們家那位，真的懇求了我很久。說不想讓你知道她有這個缺陷。

    宋若說：這不是什么缺陷。

    醫(yī)生微笑：我知道，這是她自己的說法。

    若若驅(qū)車回到家的時候，孟璟拿著小梯子在南邊的小客廳里換燈。臉上蹭臟了，像只花貓。那梯子已經(jīng)有些搖搖的，若若看得害怕，就上去替她扶著，等她下來了，伸手接她，孟璟笑嘻嘻的。若若沒好氣：臉弄得臟兮兮。孟璟就微微屈膝，將小臉湊過來，微微揚起下巴，示意太太替她擦干凈。若若掏出隨身的手絹，仔仔細(xì)細(xì)地擦了一遍，皺眉問：你怎么又干上這個了，急著換它做什么？

    昨晚她們發(fā)現(xiàn)這個小廳的燈略微有些閃。

    孟璟說：老婆喜歡在這里看書，不換好，容易傷眼睛。

    若若替她擦臉的動作緩了下來，最后甚至完全靜止了，只是盯著她的眉眼細(xì)看。孟璟噗嗤一笑，抬手在她跟前晃晃。

    若若踮起腳來，親了親她的嘴唇，說：孟璟，我來懷吧。

    鯨魚大概是愣了半分鐘，再花了半分鐘漲紅了臉和脖子，額角的青筋也突突跳起來，稍后倒也沒發(fā)出來脾氣，只咬牙說：那人怎么這么不講信用啊。早知道我直接用海盜本色威脅她了。虧我費那么多口舌。

    若若順勢摟著她的肩，輕輕摩挲，就交給我吧。好像當(dāng)初你義無反顧那樣。孩子我也有份。

    孟璟的反應(yīng)卻出乎意料地堅決：不行。

    怎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孟璟走到沙發(fā)那兒坐下，這個事情不用商量了。

    鯨魚久違地展現(xiàn)出霸道的一面，若若避開她的鋒芒，等到晚上就寢的時候，才再度說起。

    沒想到孟璟這時的反應(yīng)更加激烈，直接把聲音提高了幾度：宋若若，我說不要了不要了，我不要孩子，你聽明白沒有啊。

    若若坐在床沿，說：現(xiàn)在女星結(jié)婚生子也很常見，我就當(dāng)休息個一年，我的事業(yè)不會受到影響，你可以放心。

    孟璟一臉的毋庸置疑：我沒有擔(dān)心這個，總之不要提這件事了。

    可是我想要。宋若的口氣也篤定起來。

    不許要！孟璟眼睛紅了。

    我都說了，我來，我不介意，你固執(zhí)什么，什么事都得你說了算，還要倒打一耙，說這些年都聽老婆話。你果然還是七中那個大姐大，這么多年都還沒變。宋若雖然口不擇言，口氣卻是冷靜至極。

    孟璟氣呼呼的，胸口上下猛烈地起伏，憋了半晌，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你就是這么想我的？

    若若看著自己的鯨魚眼眶紅得嚇人，又軟下來了，當(dāng)然不是，是話趕話說到了這里。可你得告訴我原因啊，我們總要商量一下，對不對。

    你以為懷孕那么簡單嗎，藥瓶子你是不是拍戲把腦子拍傻了，要是出點什么事情，你我孟璟說不下去了，嗓子哽得厲害，嘴張了張，干脆轉(zhuǎn)身大步流星，推開房門沖了出去。

    若若推開窗。明月當(dāng)空，繁星點點。穿過來十二年了，真是從沒有遇過今年這樣的好天氣，持續(xù)很多個晚上都這樣晴朗明亮。屋子外邊涌進(jìn)來的空氣很清冽，帶著絲絲涼意。雖說是秋冬之交，空氣里卻混雜有不知名的花朵的芬芳?xì)庀ⅲ呷诵钠ⅲ谷司褚徽稹Ｋ氉源懔宋宸昼姡艔姆块g出去。

    大鯨魚果然在那里哭。修長的手指捂著眼，淚水還在汩汩地滲出來。

    若若過去抱住了她，攬在懷里，孟璟呼出來的熱汽透過胸口薄薄的布料襲擊著皮膚。若若把下巴輕輕磕在她頭頂，一只手摩挲她的背，小聲哄著：不哭了。我知道，我的鯨魚是怕我受累，怕我出意外，我錯怪了你，剛剛吵起來都是我不對，沒有體諒你的心情，原諒我吧。好不好？

    胸口那里的熱汽漸漸地沒那么洶涌了，鯨魚也把兩只手伸上來，摟住了她的腰，只是臉依舊埋在那兒，一動不動的。

    等那氣息終于平穩(wěn)下來，若若拍著她的背，你的想法我了解了，那你要不要聽聽看我的理由呢？

    孟璟把頭從她懷里抬起來，眨眨眼睛望著她。真是哭得一臉狼藉，若若皺著眉頭輕輕摸她的臉。語速放得很慢，你也知道，這件事我不是一時興起。以前我說我沒有照顧好孩子的信心，可謝文聘卻不討厭我，和我很親近，我想，自己努努力，是可以勝任的。其實我這么堅持，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我太喜歡孟璟了。

    孟璟發(fā)現(xiàn)自己也是喜歡聽甜言蜜語的。距離上一次老婆的公開表白已經(jīng)過去好幾年，這么來一句，立刻就把先前受的委屈撫平了，還甜得溢出來。孟璟撇撇嘴：喜歡我那就親親我抱抱我，不就好了嗎，不要生孩子！

    若若笑得眼睛彎起來，可是我沒有陪你長大。我不知道你小時候是什么樣子的。我想要知道。所以呢，就萌生了這個想法。

    孟璟瞪大了眼。想起來自己心里也是想要一個若若二代。沒想到在老婆那里，孟璟二代也很有市場啊。她可是嫌棄自己嫌棄得要死。經(jīng)過今晚這件事，更加嚴(yán)重。以前還有那么幾分攻氣，可以做若若的依靠，今天居然因為不能給老婆懷孩子，跑到客廳來哭，承蒙藥瓶子哄過才好。現(xiàn)在想想可真是丟臉。但是自己大概也還有幾分可愛的吧，老婆想要一個抹香鯨二代呢。

    耳邊溫柔的聲音還在繼續(xù)：這件事的風(fēng)險和艱辛我當(dāng)然心里有數(shù)，可是，既然你不怕吃苦，我當(dāng)然也不怕。你很厲害，這不假，可是我也不差，你同意嗎？

    第115章 番外5

    宋若暫時息影這件事引起不小的轟動。大概兩個月不見她的動態(tài)消息，外界的猜測已經(jīng)傳得萬分離譜了。有說和孟璟感情生變的，有說舊疾復(fù)發(fā)的，還有說上次拍戲出意外傷及容顏的，粉絲每天在微博打卡問候，求一個準(zhǔn)信。安靜了一百天之后，她表示，接下來的一兩年，都將以家庭為重，在熒幕上的活動將大幅度減少。這個聲明，非但沒有減輕外界的困惑，反而是火上澆油了，傳言愈演愈烈。隨后終于有知情人士爆料，宋若若巔峰時期隱退，是去孵蛋生娃了，有人在知名的產(chǎn)科樓下見過她！而之前盛傳將由她擔(dān)當(dāng)一番的那部電影，將由孟璟代為出演！

    那是由這個世界最熱的科幻小說改編，是宋若從來沒有挑戰(zhàn)過的電影題材，原作者和導(dǎo)演都是若若很喜歡的，所以他們一來聯(lián)絡(luò)，她就表示非常樂意，但也沒有當(dāng)場接受，留有很大的余地，說尚且需要再斟酌下。

    近來決定懷孕之后，她就辭演了。

    本來合約尚未簽定，這戲也是不愁沒有頂級演員接，所以沒有太多心理上的負(fù)擔(dān)。

    誰知道那導(dǎo)演卻不知道發(fā)了什么癖性，一再來她們家拜訪，一定要勸她回去，若若因此誠摯地說明，以這劇原著的火爆程度、導(dǎo)演本身的功力，加上作者親自cao刀做編劇，沒有她，這戲的前途也不會怎樣受影響，但假若她接了這戲，拍完至少也是一年之后，考慮到生育這種事情，對身體素質(zhì)有要求，到了那時，她不知道自己身體是個什么光景，再說她本身也算是行動派，一件事情決定了就立馬要做的。

    這次不能合作，很遺憾，以后有機(jī)會的話，一定

    不行啦。不請到你出山我是不會走的。個子小小的女導(dǎo)演哭唧唧，抹一把眼淚。

    若若注意到她三番兩次登門造訪，都有意無意朝著不遠(yuǎn)處孟璟蹲在旁邊侍弄的那株蘭花看，心里也是有些歉疚，就順?biāo)浦蹎枺哼B導(dǎo)喜歡蘭花？這樣好嗎，我們把蘭花送給你，當(dāng)做賠禮。你可以請沈涇渭，她的演技比我好，正在度假，檔期應(yīng)該也有。

    導(dǎo)演連墨入行二十年，風(fēng)評極好，沒別的缺點，就是比較認(rèn)死理，溫柔又倔強(qiáng)：不行，必須是你必須是你。

    那種狎昵的口吻，孟璟在那兒早就聽得火冒三丈了，這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女的，抓著她老婆撒嬌已經(jīng)撒了好幾回，要不是若若叮囑過不許她動手，第一天就把人拎起來扔出去了，即便勉強(qiáng)克制，這時候也已經(jīng)忍無可忍，沖過來問：你這有一點名導(dǎo)演的樣子嗎？怎么就必須是我太太啊？

    連墨正色道：選角這種事就和結(jié)婚一樣，是不可以隨便的。

    孟璟呵呵冷笑：這怎么一樣，你選角必然有好幾個備選吧，結(jié)婚你也如此？胡亂打什么比喻。

    連墨雙目炯炯十分地看著她，并且瞳仁越來越亮越來越亮，最后豁然站起：說起來，確實有備選的。我二十七八歲那陣子，是你們兩個的cp粉，粉到有點瘋魔那種，天天在家求上帝保佑你們快結(jié)婚。

    孟璟：二、二十七八？

    連墨笑嘻嘻地走近，拍了拍孟璟的肩膀，用奴隸主進(jìn)奴隸市場挑選稱心奴隸的眼神來來回回將她涮了兩遍。

    孟璟被她看得發(fā)毛，揮開她的手，問：干嘛？

    連墨保持那抹詭異的笑：先前我問若若，怎么不讓你懷，若若只說是你們共同的決定，我也不好打探你們的私事，不過現(xiàn)在我想一想，你只怕是個攻吧，雖說性別女愛好女，可惜呢腦子里被異性戀的那一套洗了腦，還是在玩攻主外受主內(nèi)這一套吧？也行，可你既然讓我們?nèi)羧魻奚@么寶貴的拍戲時間來懷崽崽，你是不是應(yīng)該扛起拍戲的大旗呀你來演！那我的夢就圓了。

    孟璟額角的青筋狂抽，覺得讓這個傻乎乎的女人有機(jī)會說出這一番話，都是自己的失策。將她雙手反剪著，半拎著要推出門外。連墨兩只腳死扣著門框，硬是不出去，朝那邊喊：若若，救我一下啊！你居然每天要和這樣的人住在一起！太暴力了吧，天哪

    孟璟已經(jīng)把她舉過肩要往外扔。

    若若在那邊看著這一幕戲，無語了半晌，這時候輕輕喊了一聲孟璟。

    孟璟便又把肩上那個放下來，拍著手：我不扔你，你自己走。鐮刀。

    什么鐮刀啊。是連導(dǎo)。連墨整理自己的衣裳，又恢復(fù)了詭異的笑容，你來演吧，孟璟，雖然說時間過去了這么久，你還是有很多粉絲的啊，都在翹首企盼，等你回來演戲，怎么樣，聽我的，跟我合作吧，我保管不會為難你，除了劇本不能改，細(xì)節(jié)上讓你最大限度地自由發(fā)揮，可以吧？

    孟璟揪著她的領(lǐng)子往門外拖走，壓低了聲音說：你這人，腦子沒問題吧，你不是來請我老婆的嗎，怎么中途倒戈啊，你讓她怎么想？你趕緊，收回這些話，去跟她說，你是故意激將她的。快去！

    連墨打個哈哈：你也太不了解你自家的小嬌妻了，她沒那么脆弱，相反她可能是這里三個人里邊最強(qiáng)大的。才不會計較這個。

    孟璟揮拳頭，去不去？

    不是，找你也是因為她，你們倆，這不聯(lián)相嗎，一起久了的兩口子都有些像，我腦海里已經(jīng)有畫面了，再讓我找別的不相干的人，我會精神分裂的。你氣質(zhì)也適合，我就改變目標(biāo)啦。來嘛。我看人的眼光很好的。

    孟璟跟她說不清楚，堅定地拒絕以后，只是摔上門，把她隔絕在門外，自己進(jìn)屋子去照顧若若。

    從這天起，連墨就完全地瘋掉了。科幻迷一般來說都很冷靜的，較之其他類型文學(xué)的愛好者往往邏輯思維更為縝密，這個姓連的不知道為什么，無所不用其極。執(zhí)著得不像話。孟璟是后來才知道她在選角方面一向如此喪心病狂，看上的演員就無論如何都要弄到手。

    她陪若若去做檢查的時候，連墨突然間穿著吉祥物的服裝出現(xiàn)。

    兩個人結(jié)婚紀(jì)念在旋轉(zhuǎn)餐廳，端盤子上來的侍應(yīng)生變成了連墨。

    決定把胚胎放進(jìn)肚子的前一周，兩個人坐游輪出海慶祝一下最后的二人世界，結(jié)果開游輪的人是連墨

    每次出現(xiàn)，她的臺詞都是一樣的，帶著三分浪蕩七分勾引：孟璟，來合作吧？

    從醫(yī)院回家，兩個人相擁，躺在枕上靜靜親吻時，天花板上傳來連墨的聲音

    孟璟實在忍無可忍，朝上喊話，叫她滾下來，說立刻要報警。

    連墨卻說，從局子里出來還是要來爬她們家小別墅的屋頂。

    趕完人再度躺好，孟璟嘴還噘著。若若靠過來，輕輕吻她，含笑說：別生氣了。

    能不氣嗎，她都變成跟蹤狂了，咱們是打哪兒招來了這么一祖宗。孟璟憤憤然。

    要不，答應(yīng)她吧。若若撐起上身，挽挽耳前的散發(fā)，微笑著。

    孟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老婆你說什么，我不是早八百年就轉(zhuǎn)行了。你們也說，我的性格不適合那個地方。

    若若頷首：是的，你性子太單純，又沖動。但是你的興趣愛好本來就廣泛，沒有限制。這些年，別的都膩了，回去演演戲，也沒什么不行的，你沒有經(jīng)濟(jì)壓力，只管揀好的演一兩本。難得這個本子很不錯，導(dǎo)演又這么堅持。你就去試試看嘛。

    孟璟搖頭。

    若若手指在她臉上畫小圈圈，除非你是怕書粉太多，到時候頂不住。

    孟璟噗地一笑，將她那只手拉下來握住，小藥瓶子學(xué)壞了，也會請君入甕了？一把將人摟住，別說不適合，咱們家現(xiàn)在情況特殊，我得一心一意陪老婆孩子啊，怎么能丟下你去玩兒呢。

    若若說：我就怕這個，你實在是太粘了。話雖然是在抱怨，眼睛里卻帶著笑意。

    孟璟不高興了，嚴(yán)絲合縫地抱住，鼻尖相抵，輕哼著拷問她：難道不喜歡我粘著你？

    喜歡的。若若別開臉，還是笑，但是又不希望太黏了，每分每秒在一起，總是會吵架的我的意思是，孕婦的激素水平不穩(wěn)定，脾氣會變差，也許會無理取鬧，或是得理不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