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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替身回來了 第41節

    這時眾人才回過神來,人影演示的招式都來自重玄的六十四卦劍法,后知后覺地觀摩起來,誰知那人影手中的劍舞得越來越快,到第六第七招時,已叫人眼花繚亂。

    “地風升,第八式。”冷耀祖道。

    話音未落,那劍影已經消失不見,黑暗仿佛破了個洞,天光乍然瀉入。

    冷耀祖嘴角微勾:“諸位想必已經看清楚了。”

    人群中響起嗡嗡的聲音,許多人都在抱怨劍招太快,壓根沒看清楚。

    冷耀祖道:“世間機緣大多轉瞬即逝,諸位不必抱憾。”

    他頓了頓道:“接下去諸位將兩兩成對進入芥子天地中切磋劍藝,不過請諸位注意,芥子天地中不可動用靈力,而且比試中只可用方才學到的八招劍法,若是用出其它劍招,便算輸。”

    眾人大吃一驚,這樣一來,他們的修為和家傳的劍法都無法使出,更不能動用法器符咒。

    “這么樣豈不是把我們都削成了凡人?”有人埋怨道。

    “真是蠢材,”楊林西譏誚道,“就算只能用這八招劍法,幾十年的苦功難道就白費了?”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凡人少女,像這樣從未學過劍的人,恐怕連那些招式都看不明白,更別說用出來了。

    正思忖著,太一臺上出現了一道道門,門上用金字寫著對局雙方的名字。

    冷耀祖道:“請諸位盡快進入寫有自己名字的芥子天地中。”

    冷嫣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門,楊林西沖她露出個譏誚的微笑:“蘇劍翹,可真巧。”

    冷耀祖在云臺上望著那布衣少女,這些芥子天地本來會將實力相近的人匹配到一起,不過他為人謹慎,容不得一點差池,因此動了個小小的手腳,讓那凡人第一輪便對上楊林西——此人心胸狹隘,劍法高強,而且特別厭惡凡人藥鼎,因為他那早死的生母出身成謎,坊間傳說是個藥鼎。

    冷耀祖知道,越是有這樣的身世,越是會對凡人藥鼎下狠手,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撇清自己。

    第36章

    冷嫣連眼皮也未掀一下, 徑直跨入門中。

    楊林西眼中閃過陰鷙之色,他將一只腳跨入門中,忽又收了回來,向冷耀祖道:“仙君, 學生有一事不明, 還望賜教。”

    冷耀祖道:“小道友請問。”

    楊林西道:“刀劍無眼, 若是比試中不慎傷著對手該當如何?”

    冷耀祖笑道:“小道友多慮了, 這些芥子天地是敝派弟子平日切磋劍道所用,便如幻境一般, 即使在其中受傷或是殞命也無妨,出了芥子世界便會恢復如常。”

    楊林西道:“那學生便放心了。”

    冷耀祖說的是實話,只不過沒把全部真相說出來,軀殼在芥子天地中受的傷不會帶到真實世界中,但神魂受的影響卻不容小覷, 因此平日重玄弟子即便是在芥子天地中過招也大多點到即止。修士的神魂本就遠遠強于凡人,何況經過幾十年修行的反復錘煉,若是凡人在芥子天地中重傷致死,神魂多半也會受到重創, 能不能恢復還是兩說。

    楊林西自是心知肚明, 他故意問出來不過是探探冷耀祖的口風,知道他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便無需顧忌。

    他毫不猶豫地跨入門中, 門扇在他背后倏然消失。

    門內是一方小天地, 兩人面對面站在一塊十來丈見方的石臺上,頭頂是滿天星斗, 夜風吹拂在臉上, 帶來絲絲涼意。

    楊林西從腰間拔出佩劍挽了個劍花, 劍芒在夜色中閃動,顯然是把不錯的劍。

    “我與人比試向來不遺余力,”他輕蔑地睨了冷嫣一眼,“不過你是個凡人,若是討個饒,我倒可以手下留情。”

    冷嫣道:“不必。”說著從背后拔出“斷春”,水色劍光中帶著一抹隱隱的緋色,猶如溪水中映出點點桃花,又似少女的笑靨。

    楊林西眼中閃過一抹驚異之色,這是把好劍,不是她這樣的凡人能擁有的。

    他的驚詫轉為更深的鄙夷:“你那位恩客,出手還真闊綽。”

    冷嫣道:“出劍。”

    楊林西冷笑了一聲:“正有此意!”

    話音未落,他手中劍已刺出,劍鋒直取冷嫣左脅,用的是方才那八招里的山風蠱,這一招劍路奇詭,卻不是一招克敵的招式,他并不想那么快致那凡人于死地,就如貓逮住了耗子要慢慢折磨。

    他自小便是族里同輩的佼佼者,且博聞強記,任何劍招只要見過一兩回便能記住,這八招都是六十四卦劍中的入門劍式,并不比他們楊氏家傳的劍法難出多少,他方才在心中演練了幾遍,眼下使出來已經游刃有余。

    ……

    參選者都進了芥子天地,門一扇接一扇化為一顆顆芥子漂浮在空中,太一臺片刻間冷清下來。

    冷耀祖隨手一指,便有一顆芥子慢悠悠地飄到他面前,他正要抬手捏住,忽有一只手伸過來,搶先將那顆芥子捏在手里。

    那只手白皙通透,手背發青,指尖比一般人尖細些,透著股陰柔氣,加上那繡著云水紋的衣袖,他不用看臉也知道來人是誰。

    冷耀祖心頭一跳,趕緊俯身行禮:“小侄拜見四師叔。”

    謝汋道:“不必多禮,抬起頭來。”

    冷耀祖道了聲“遵命”抬起頭,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打飄,眾人都道這位四師叔佻達不羈,像個頑童,冷耀祖卻有些怕他,他善于揣摩人心,可這四師叔陰晴不定,捉摸不透,讓他心里沒底。

    謝汋瞇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兩眼:“噫,你的額頭怎么冒汗了,可是做了什么虧心事?”

    冷耀祖越發心虛,他在配對時動了手腳,此事可大可小,只看有沒有人追究。歷年入門試煉的第一場,內門的道君們都不會出席,因此他才有恃無恐,萬萬沒想到謝汋會突然現身。

    他強自鎮定:“四師叔又同小侄說笑。”

    謝汋抬起手,對著指尖捏著的芥子看了看,興致勃勃道:“讓我來看看這里面有什么好戲。”

    不等冷耀祖想借口阻止,他將芥子放在冷耀祖面前的玉石盤上,芥子順著盤上的符文凹槽滴溜溜地滾到中間的小圓洞里,盤上便顯出了芥子中的情景。

    謝汋撫了撫下巴:“這小子是楊家人?那吊梢眼一看就是楊家人……噫,這女孩沒有修為,莫非就是少殷帶回來那個凡人小姑娘?”

    冷耀祖后背上冷汗涔涔而下,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謝汋拍了拍他的后背:“怕什么,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有這樣的好戲竟然也不知道請師叔來看,好生刁滑!”

    冷耀祖聽他口風不像是要追究自己,七上八下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

    謝汋似乎把他忘了,只是興味盎然地看著芥子天地中的兩人。

    那少女一拔劍,他的兩眼便放出一種奇異的光彩:“嘖,這不是玉京的‘斷春’么?少殷竟然將‘斷春’送給了她。”

    冷耀祖一聽這話,又嚇出一身冷汗,他知道“玉京”是姬少殷轉生前的名字,若是早知姬少殷將前生佩劍都送了這凡人,他是斷斷不敢在芥子上動手腳的——姬少殷和他雖然同為內門弟子,但地位不知差了多少,宗門中很多人在悄悄傳,說玄淵神君屬意他為下任昆侖君,若他真的繼任昆侖君,便是重玄下一位神君,與他結怨有百害而無一利。

    謝汋全然不知他擔驚受怕,看得津津有味:“這是楊家哪個小子,那個東還是那個西?”

    冷耀祖道:“是弟弟楊林西。”

    謝汋道:“這小子一看就不是個東西。”

    冷耀祖干笑了兩聲算是附和。

    謝汋道:“還嫩了些,不過有點意思。”

    冷耀祖道:“楊林西算是楊家這一輩中的翹楚……”

    謝汋打斷他:“我說的不是他。”

    說著用尖細的指尖點了點少女的虛影:“我說的是這個。”

    話音未落,楊林西一招山風蠱使出,少女像是嚇傻了一般釘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躲。

    冷耀祖心中暗道你謝汋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可眼看著楊林西的劍刃割向少女左脅,卻見她忽然轉身躲過了這一劍,雖然有些慌張笨拙,卻險之又險地避過了一劍。

    楊林西一劍落空,氣急敗壞,緊接著又揮出一劍,這次用的是火風鼎,劍勢陡然剛猛,劍鋒直取咽喉,似乎是懶得與對手虛與委蛇,只想一劍封喉。

    他出第二劍時,那凡人少女堪堪站穩腳跟,旋身一劍刺出,正是楊林西剛才用來對付她的山風蠱。

    她的手臂細弱無力,似乎連劍都握不穩,那把“斷春”在她手中輕輕抖動,猶如春水潺潺。楊林西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

    冷耀祖也覺好笑:“這是什么山風蠱,顫巍巍的,不跌倒已算好了,這樣的劍怎么能傷敵……”

    話音未落,芥子中傳來“哧”一聲響,是劍刃劃過皮rou的聲音。

    冷耀祖定睛一看,不由怔住——楊林西滿臉的難以置信,他頸側的傷口中正滲出血來。

    冷耀祖也難以置信,這么笨拙的一劍竟真的能傷人,雖然看樣子傷口不深,但畢竟是實實在在地在楊林西身上割開了道血口子。

    “這是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語道。

    謝汋道:“山風蠱的卦象是什么?”

    冷耀祖不明就里:“山下有風,蠱……”

    話未說完,他忽然恍然大悟,山在上,風在下,風動山搖,勢危易傾,那凡人顫巍巍的劍法,恰恰暗合了劍意。

    楊林西回過神來,差點氣得跳腳,當即又使出一招□□屯,那少女不緊不慢地將手腕一轉,似乎終于將劍握穩,潺潺春水忽然化為噴薄的烈火,直取楊林西面門,卻是他方才使出的第二招“火風鼎”。

    這一劍帶了上一劍的風勢,風助火勢,如熊熊野火,瞬間蔓延。

    楊林西本來是能躲過的,但他一招□□屯使到一半,不舍得收勢,對那凡人少女又滿心輕視鄙夷,料定她方才那一劍只是僥幸,便只是下意識地抬手擋住刺過來的劍鋒。

    可惜他忘了芥子天地中無法動用靈力,待想起時已經晚了,他只覺手掌一陣劇痛,利刃已徑直穿過他的手掌。

    劍勢卻未停,就如燎原之火,那火舌似的劍鋒竟然生生穿透他手掌,又貫入他的左眼。

    芥子天地中的傷不會帶出去,但痛楚卻是實打實的,楊林西嬌生慣養,何嘗受過這樣的痛,頓時渾身脫力,“鏘啷”一聲,劍已掉落在地。

    冷耀祖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可那少女恍若未聞,握著劍柄使勁往后拽,可不知是她力氣小還是劍插得太深,怎么也拔不出來,她便緊握劍柄轉動手腕,楊林西只覺自己眼珠連同手掌都要被絞碎了,痛得幾乎靈魂出竅,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連連慘叫:“你贏了,你贏了,快松手!”

    少女環顧四周,神情有些迷茫:“誰說我贏了?怎么才算分出勝負?”

    她搖了搖頭,喃喃道:“還是再扎兩下以防萬一……”

    楊林西聽她念叨,嚇得臉色煞白:“別扎了,我認負了,不能再扎了!”

    冷嫣一臉狐疑地打量他:“認負有用?”

    楊林西道:“當然有用!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那少女似乎更鐵了心要扎他兩劍,一腳抵住楊林西的胸膛,雙手握住劍柄使勁往后一拽,似乎是用了吃奶的力氣,總算將劍拔了出來。

    楊林西痛得直抽冷氣,幾乎說不出話來。

    少女卻呼出一口氣,用手背擦了擦額頭:“方才那位仙君說了,芥子里死了也不要緊。”

    楊林西不由默默淌下淚來,他哪里想得到自己會是挨扎的那個,多那句嘴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冷耀祖總算回過神來,楊林西已扔了劍,按理說勝負已分,芥子會自動將兩人送出來,可不知為何芥子卻毫無反應。

    眼看著那少女又舉起帶血的劍,他“騰”地站起身,向芥子中傳音:“勝負已分。”

    可那少女卻似什么也聽不見,又是一劍劈過去,正是楊林西方才使出的第三招“□□屯”。

    楊林西當胸又中一劍,只覺渾身上下都在疼,幾乎疼暈過去,恍惚間聽那少女道:“我只會這三招,全使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