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君孝心可嘉，自是沒有問題的。可是我已經(jīng)和縣君說過了，我們鋪?zhàn)永锏奈锛^尋常，實(shí)在是配不上太后娘娘的尊貴，縣君為何還要苦苦相逼呢？”

    張柔嘉無話可說，心中甚是委屈。她原本并沒有什么旁的心思的，只是想讓明蓁知道，她身為張家的小姐，得宮中太后娘娘的寵愛，只需要她開口說一句話，便可以讓她的鋪?zhàn)釉诰┲袚P(yáng)名。

    明蓁若是識趣，應(yīng)該竭力與她交好，來巴結(jié)她才是。

    誰知，事情的發(fā)展超出了她的預(yù)想，如今，竟是被明蓁說的她無理取鬧，很蠢似的。

    張柔嘉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當(dāng)即也就不再忍了，氣得轉(zhuǎn)身便走。

    “陳夫人既是不領(lǐng)情，那我也不多說什么了！”

    張柔嘉一走，和她一同來的另幾位小姐也忙著一起出門去了。很快，鋪?zhàn)永镉滞瑒偛乓粯踊謴?fù)了熱鬧。

    蘇氏這才和周氏一起上前，猶豫了一下說道：“這位柔嘉縣君是張家長房唯一的一位小姐，張大人愛若明珠，甚是護(hù)短。那位葉家二小姐有句話說的對，怕是張家真的會為難你家夫君。”

    “舅母難道沒有看出來，這位縣君，今日便是沖著我來的。無論我說什么做什么，今日之事怕也不會善了！”

    蘇氏皺眉也有些奇怪，“是啊，這位縣君今日甚是奇怪，按你所說，你們二人又沒有過節(jié)，她何故來此示威呀？”

    明蓁笑笑并沒有回舅母的話，雖則她不喜這位張小姐，但到底是位未出閣的女子，明蓁總不好毀她的閨譽(yù)。

    況且，她可以感受到張柔嘉對她的敵意和輕視，怕還是因?yàn)殛惲鼗吹木壒省?/br>
    這反倒讓她無法生氣了，因?yàn)樗狸惲鼗磳埣胰松類和唇^，根本不會想同張家人有什么牽扯。她也不會愿意讓自己夫君的名字和別的女人提在一起。

    “舅母放心吧，想來經(jīng)此一回，這位柔嘉縣君不會再來我的鋪?zhàn)永飳懒恕！?/br>
    明蓁對著張柔嘉絲毫不留情面，也是不想繼續(xù)被她纏上。

    可惜的是，明蓁沒有料到，張柔嘉從鋪?zhàn)永镫x開并未死心。不過是將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發(fā)了一通火，便立誓一定要將明蓁比下去。

    兩日后，便是張?zhí)蟮牧畨鄢健Ｒ粫r(shí)之間，舉國同慶，京中內(nèi)外，到處華燈高掛，甚至城中百姓都要焚香叩首為太后賀壽。

    為了慶賀此次張?zhí)蟮膲鄢剑凶匀ツ瓯汩_始準(zhǔn)備。先是在京郊耗資數(shù)百萬兩白銀為太后修建了一座祈福所用的皇家廟宇。宮中也大肆翻新太后所居的壽安宮，所耗銀錢更是多不勝數(shù)。

    到了太后壽辰正日子之時(shí)，皇上下旨，京中五品以上官員女眷都需入宮為太后賀壽。明蓁懷有身孕，宮中那一套繁瑣的賀壽禮節(jié)下來，自然是吃不消的。

    陳霖淮便提前替她向?qū)m中告罪，請了假并不需入宮。

    陳霖淮身為金吾衛(wèi)鎮(zhèn)撫，卻是閑不住的，宮中開宴，金吾衛(wèi)有守護(hù)皇城之責(zé)，更是不能輕易松懈。

    將明蓁一人留在家中，陳霖淮甚是不放心，明蓁只得安慰他。

    “夫君放心吧，家中還有桂香和春雨等人陪我，不會有事的。”

    “你如今懷著身子，我在金吾衛(wèi)當(dāng)值還時(shí)常不在家中，真是辛苦你了！”

    “你怎會這般說？”明蓁并不以為意，“夫君難道還能日日守著我，寸步不離不成？”

    陳霖淮想了想，“這樣也不是不可以，若是我還只是一個(gè)鄉(xiāng)間的小少爺，家中有些田產(chǎn)，衣食無憂，便不需奔波，日日守著娘子。”

    “撲哧……”明蓁笑出聲來，“那好，等到將來，我們便離京回臺縣繼續(xù)過那般的神仙小日子。只怕到時(shí)，夫君又會覺得無趣了。”

    “怎么會呢？”只要有明蓁在他的身邊，陳霖淮永遠(yuǎn)也不會覺得無趣。可惜的是，他此時(shí)身負(fù)血海深仇還便要連累明蓁陪他在京中經(jīng)歷這些風(fēng)波，想要那般清閑自在是不可能的了。

    見他神色暗淡，明蓁便知他心中所想。

    “夫君是不是又在想，你連累我吃苦了之類的事。若是這樣的話，我真的生氣了。”

    陳霖淮微楞，隨即便笑開了。

    “還是娘子最了解我，不過，經(jīng)過娘子的提醒，我已經(jīng)想開了。總之這輩子無論是富貴還是落魄，我都要同娘子一起的。”

    陳霖淮吩咐春雨等人照顧好明蓁，將家中事務(wù)都安排妥當(dāng)，這才出門去。

    今日宮中開宴，進(jìn)出宮門的官員女眷都要仔細(xì)查驗(yàn)，不能出一點(diǎn)紕漏。陳霖淮安排好手下的侍衛(wèi)，又帶人圍著宮墻巡視。

    一輛馬車緩緩駛來，就在陳霖淮和它將要錯身而過之時(shí)，馬車的車簾突然掀開，張柔嘉從車廂內(nèi)探出頭來。

    “陳將軍請留步！”

    陳霖淮卻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開口厲聲呵斥車夫。

    “今日宮中為太后賀壽，往來車馬過多，不可在宮墻外停留，速速離開，去東華門排隊(duì)查驗(yàn)入宮。”

    他的聲音冷硬，讓車夫不由一寒，忙要打馬離開。

    張柔嘉急壞了，她怎么也沒料到自己會在這里會遇到陳霖淮，自然是想抓緊機(jī)會和他說上兩句，便在沖動之下叫住了他。

    誰知陳霖淮根本就不理她，這讓張柔嘉大為受傷。

    “陳將軍，你不記得我了嗎？那日的救命之恩，我一直記在心里的。”

    聽她這么說，陳霖淮才回過頭來，只是那眼中的神情毫無任何異樣，依舊是平靜無波。

    “小姐定是記錯了，我從未救過你。”

    只扔下這句話，陳霖淮便繼續(xù)帶著士兵巡視去了，根本就不理會身后欲哭無淚的張柔嘉。

    陳霖淮在宮中值守了一整日，直到第二日天明時(shí)分才得以返回家中。

    明蓁這一夜睡得也不安穩(wěn)，為了給太后賀壽，皇城中煙花爆竹齊鳴，直是比除夕之夜還要熱鬧。

    京中百姓也出門來湊熱鬧，整個(gè)京城吵鬧紛繁，明蓁在家中自然能聽到動靜，怎么也無法安睡。

    陳霖淮回了家，明蓁便起身同他一起用早食，順便問起太后壽辰時(shí)的狀況。

    “皇上是天下皆知的大孝子，對太后自然是尊敬的。為了此次太后壽宴，宮中處處裝點(diǎn)一新，不惜耗費(fèi)銀子也要討太后歡心。既是這樣，皇子大臣們自是也不敢怠慢，光是奇珍異寶都不知進(jìn)獻(xiàn)了多少。”

    明蓁嘆了口氣，“那日我爹還正說呢，今年春雨至今未曾落下，米糧怕是要絕收。如今國庫無銀子，若是遇到災(zāi)荒，朝廷怕是連救災(zāi)的銀子都拿不出來。就是這般，太后過個(gè)壽辰還是如此奢靡無度。”

    陳霖淮跟著冷笑：“那個(gè)老妖婆哪里會管這些，她只顧自己的風(fēng)光和美譽(yù)。據(jù)說今日壽宴之上，四皇子特意為她做了一首賦，通篇都是夸贊之語，聽得太后心花怒發(fā)，甚至當(dāng)場便賞了四皇子。”

    “哦？”明蓁 聽了甚是覺得有趣。

    “也不知是一首怎樣的賦，可惜我昨天未曾去宮中，竟不能聽到了。”

    “放心吧，我聽聞太后命人抄了不少份，要將四皇子對她的贊譽(yù)傳揚(yáng)天下。”

    “竟還能這般？”

    明蓁真的是想不到，“那此次，四皇子在太后心中的地位怕是要有變化了。”

    陳霖淮搖了搖頭，“怕是也未必，四皇子身上沒有張家的血脈，張?zhí)蟛粫淖兞龅摹！?/br>
    這些事，并不是他們?nèi)缃衲茏笥业摹?/br>
    次日，果真如同陳霖淮所說，四皇子所做的那首賦傳遍了京城。明蓁也命人抄了一份細(xì)細(xì)品讀。

    果然，通篇華麗，辭藻優(yōu)美，對太后這一生極盡贊譽(yù)。

    明蓁還真不知四皇子居然有如此才氣，竟能做出這樣的好文章來。

    誰知，很快明蓁便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第94章

    張?zhí)笥幸庑麚P(yáng), 四皇子所做的文章很快便在京中傳頌開來。

    朝中不少大臣更是人手一份，閑暇時(shí)都聚在一起品讀文中字句，對四皇子的才學(xué)贊譽(yù)有加。

    姚思禮素來喜詩文, 但對這種阿諛媚上的文章并無多少好感。他品階低, 在宮宴時(shí)位置靠后，那日在宮中也不過是模糊聽了幾句。

    如今聽得同僚議論, 才將文章細(xì)看了一番。這一看，姚思禮便在其間看出了幾分熟悉感來。

    姚思禮心中甚是沉重, 一連兩日面色都不好。周氏見了，還以為是戶部事務(wù)多讓他憂心，直到明蓁和陳霖淮來家中時(shí)，姚思禮才又說起此事。

    “四皇子在太后壽宴上獻(xiàn)上的那篇詞賦應(yīng)是有人代筆……”

    這也不算稀奇，每個(gè)皇子身邊都有自己的一班幕僚, 平日里幫著出謀劃策、潤色文章, 應(yīng)是常事。

    只是父親突然提起, 明蓁便知這里面許有其他緣故。

    果真明蓁就見父親神情甚是失望。

    “我讀了那篇詞賦，句中遣詞用句甚是熟悉, 若是沒猜錯的話，應(yīng)是玉堂所做。”

    孟玉堂的才學(xué), 姚思禮一直甚是欣賞。雖然對他的一些所作所為有些不滿, 但姚思禮還是希望他潛心讀書, 不辜負(fù)這么些年的所學(xué)。

    姚思禮心性高潔, 身上有著讀書人的傲骨, 素來看不慣那些阿諛奉承之事，即便是當(dāng)年初入翰林院時(shí)都不屑用文章為權(quán)貴吹捧粉飾, 如今見孟玉堂竟做出這樣的文章來, 不免覺得痛心。

    明蓁也有些意外, 孟玉堂才學(xué)出眾，心氣一直很高。想起去年，孟玉堂還曾因?yàn)猷l(xiāng)試被更換考卷而憤憤不平，如今竟主動為了四皇子代筆。

    姚思禮嘆了口氣 ，“罷了，當(dāng)初玉堂答應(yīng)徐家來國子監(jiān)讀書，我便應(yīng)想到早晚會有這一日的，”

    姚思禮以往是將孟玉堂當(dāng)做自家的子侄，才用心教導(dǎo)他，對他寄予厚望。但權(quán)勢迷人眼，如今孟玉堂攀附四皇子，怕是于讀書上早就失了本心。

    雖然心中失望，但姚思禮也知道人各有志，孟玉堂既是選擇了這條路，旁人也無法干涉。

    只是此事讓姚思禮更加憂心，如今朝中派系復(fù)雜，暗潮涌動，張氏一黨以及不少自詡清流之士都一心只為了儲位之事，無人關(guān)心民間疾苦。

    “去年冬日至今，北方一直無雨，田里干旱，只怕今年糧食要絕產(chǎn)。京郊等地因著搶水已經(jīng)引發(fā)了幾起械斗，百姓多有傷亡，可是徐大人以及張首輔等人不想著怎樣引水救災(zāi)，反而一再上書請皇上先立儲，實(shí)在是荒唐。”

    如今朝中因著立儲之事，爭議頗大，就連太后壽辰那日也提起此事，但被皇上搪塞了過去。

    朝中之事，明蓁這些日子也聽說了不少，對于立儲之事也頗為疑惑。

    “朝中許多事，據(jù)說皇上都頗尊重太后的意見，為何立儲之事，皇上卻并不按照太后的心思辦？”

    姚思禮在朝為官多年，雖受過jian臣排擠，但心中還是忠君的。他自然而然地先體諒皇上的不易。

    “圣上是至孝之人，所以諸事都會與張?zhí)笊套h。但立儲之事關(guān)系到天下臣民，皇上還是圣明的，不會愿意看到張氏一黨一手遮天。”

    任誰都知道張?zhí)蟮男乃伎隙ㄊ窍肓堎F妃所出的六皇子為太子，但這樣一來，張家的勢力更無人能抵擋了。

    陳霖淮卻對皇上沒有尊崇，他冷笑道：“我看未必，當(dāng)今怕是唯恐立六皇子為太子后，太后又要垂簾聽政了。”

    “霖淮慎言！”姚思禮眉頭輕蹙，對他擔(dān)憂不已。

    “你如今在金吾衛(wèi)當(dāng)差，時(shí)常便會面圣，有時(shí)也需要和宮中之人打交道，若是一朝不慎，怕是會引來禍端。”

    陳霖淮自然是明白這些的，“岳父教導(dǎo)的是，我定會小心的。”

    周氏見姚思禮這般嚴(yán)肅，不免有些惱他：“霖淮也只是在家中和我們念叨幾句又有什么關(guān)系，難不成你這個(gè)岳父還會出去亂說不成？再說了，皇上若真的是圣明，這朝中便沒有那么多貪官污吏了，你也不用整日為了戶部的虧空發(fā)愁。”

    姚思禮被周氏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只得低聲討?zhàn)垺?/br>
    “夫人……”

    明蓁和陳霖淮相視一笑，都忙低頭裝作不知。

    明蓁明白母親之所以這么說，也是心疼父親。自從回京之后，父親在戶部雖只是個(gè)小小的主事，但因?yàn)閼舨孔鍪碌娜松伲鞑刻幪幎紒碛懸y子，父親便一心撲在公事上，這些日子甚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