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小橙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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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檸打量著眼前的漂亮女人,沒記錯的話,她好像是… 程渡的粉絲啊? “你好,舒檸小姐。”女人的口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粵語腔調。 舒檸回之一笑,她摁下心頭的迷惑跟著女人落座。男人沒有進屋的打算,替她們合上了門。這間包廂很大,兩面都是立體切割的玻璃墻,能望見庭院的綠蔭和墻角的小貓。窗邊的桌子很小,并且只立了兩把靠得很近的椅子,像是專門為二人準備。 女人端坐在舒檸身旁,一頭濃密黑發在腦后梳成一個低低的發髻,留了幾縷發絲垂在鬢邊。這個古典的發型將女人的輪廓勾勒出幾分溫婉,少了在海市見到的那抹疏離。 她給舒檸倒了茶,姿勢和順序都很講究。 “這次見面很唐突,請見諒。”女人將茶杯慢慢推至舒檸面前。 舒檸客氣回復:“沒事,我正好有時間。” 為了緩解尷尬,舒檸舉杯嘬了一口熱茶。茶是錫蘭的紅茶,入口香醇溫潤。她邊喝邊悄悄打量眼前這個漂亮女人,舒檸見過很多美麗的女明星,這一位則多了絲不食人間煙火的風韻,舒檸也清楚,維持這種風韻的訣竅在于渾厚的財力。 女人的眼神在不經意間和她對上,再一看,其眉眼的形狀令舒檸立刻聯想到了另一個人。 舒檸頓時心如明鏡。 女人的眼尾慢慢彎了起來:“我還沒自我介紹,我叫杜聞秋,我是…”她停頓了一下,“我是程渡的mama。” 盡管舒檸已經做出了大膽的預設,聽女人這么一說,舒檸卻還是控制不住地咳了起來。所幸她喝得茶水不多,干咳了幾下便緩過勁來。 杜聞秋沒料想到她的反應這么大,“我嚇到你了是不是?”她的目光有些許的飄忽,又道,“看你這么驚訝,程渡肯定沒和你提過我吧。” 舒檸的喉嚨還癢癢地,但仍是立馬接話道:“提過的。”盡管不多。 面前的女人保養得當,看起來頂多比舒檸年長幾歲而已,討巧的話,喊jiejie是最合適的。可論輩分來看,她又是程渡的mama。最后舒檸只能鄭重地選擇了稱呼,“杜女士您好。” 舒檸很快想起杜聞秋是從香港過來的,香港娛記的火辣用詞如彈幕般在舒檸腦海里來回滾動。 舒檸問:“您一直在香港嗎?” 杜聞秋點點頭:“我和程渡爸爸離婚后就去了香港,中間在新加坡待了幾年,算是住香港比較多。” 舒檸臉上的笑容僵在那里,待到面部肌rou能夠重新供她調動時,她立馬焦急地解釋道:“港媒都是亂寫的,我和程渡認識時他已經成年了,我們是正常戀愛。” 要是杜聞秋反對自己和程渡在一起,她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畢竟不是所有的母親都能接受相差八歲的姐弟戀,而且那些雜志還寫她食用未成年。 杜聞秋倒是很淡定:“別擔心,香港的娛記我是知道的。” 舒檸淺嘗了一口馬卡龍來掩飾難堪,馬卡龍很甜很齁,她一向不愛吃,這會兒是眼前有什么就拿什么了。 “我怕您相信他們寫的,以為我真的對程渡做了不好的事情。” 杜聞秋沒有追究的意思,她愣神了幾秒,忽地自言自語道,“程渡像我,現在看來他不光是長得像我,在這種事情上也像我。” “我和程渡爸爸結婚的時候只有二十歲。”杜聞秋邊笑邊搖頭,“結婚前我和他爸爸談了一年多的戀愛,算起來差不多也是程渡這個年紀。我不太會念書,一直在舞團跳舞。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那時很崇拜學識高的男人,程渡的爸爸完全是我的理想型。” “然后呢?”舒檸對程渡的家庭了解甚少,現在聽杜聞秋說起那些過往,根本按壓不住內心的好奇,她乖乖坐正像聽老師授課,眼中閃爍著濃厚的求知欲。 * 杜聞秋原本是不打算與舒檸說太多陳年舊事的,她擔心舒檸會因此看輕自己也看輕程渡。她知道自己越過程渡冒然來見舒檸的行徑很不妥,但她必須要親自確認。 確認這個女明星不是和自己的兒子隨便玩玩。 舒檸的態度認真誠懇,言語間處處讓自己舒服。就連聽她說起那無聊的曾經,舒檸也是全神貫注地細細聆聽。 杜聞秋心頭尚存的顧慮慢慢消逝了,她喝了口茶,繼續說:“我不是江城本地人,家里不同意我遠嫁,也不想讓我那么早結婚。我就非要生米煮成熟飯,領結婚證的那天,程渡已經在我肚子里了。” 生米煮成熟飯,母子倆的做事風格還真是如出一轍。不過舒檸沒功夫分心感嘆血緣的奇妙之處,杜聞秋平靜地講述了一個相愛容易相守難的故事。 杜聞秋剛嫁給程述安的日子過得還算順心,二人世界怎么會有那么多不如意呢?可是伴隨著程渡的出世,她才漸漸發現程述安并不是一個能承擔家庭責任的男人。程述安永遠只在晚上回來逗逗還不會說話的程渡,他專心于學術,把家里的所有事務全部甩給了當時只有二十歲的杜聞秋。 日子一長,杜聞秋和程述安在柴米油鹽碰撞出來的矛盾之中,把對彼此的愛消磨殆盡。人們常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杜聞秋卻覺得婚姻只是女人的墳墓。程述安可以什么也不管,而她必須要放棄跳舞洗手羹湯為他備好一切。 她被困在這座精妙的牢籠里。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中午,回想起來沒有什么特別的。程述安無意間撞倒了家中的掃帚,杜聞秋當時剛洗完程渡弄臟的沙發套,又得急忙趕去廚房做飯。“你把掃帚撿起來吧。”杜聞秋很累了,草草交待自己的丈夫。程述安充耳不聞地進了書房。 掃帚是程渡撿起來的。 掉落在地的掃帚,成了壓垮他們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程述安說,就是一把掃帚而已,至于嗎?但杜聞秋已不奢望他能懂。 杜聞秋堅持要離婚,不管程渡哭得有多大聲,她愣是和程述安簽署了離婚協議。 她在江城沒有親戚朋友,來江城是因為程述安,離開亦是因為程述安。杜聞秋有了一個能去香港跳舞的機會,她本身就在白話地區長大,杜聞秋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接受了這份工作。 “我懷程渡的時候突然變得很愛吃橙子,程渡在我肚子里就有了小名,我一直叫他小橙子,他應該是一個很愛吃橙子的孩子才對。”杜聞秋輕聲笑了笑,“生下程渡后我發現他根本不愛吃橙子,他很會剝橙子。但是他小時候特別調皮,讓他乖乖坐下來剝橙子給我吃,得用爆竹和奶糖和他交換。我也不是每次都如約買給他,經常都是空口打欠條。” “程渡學會寫的第一個字,不是他的名字,而是‘正’字。因為他要用它來記我欠了他多少盒爆竹,多少顆奶糖。我們家餐廳白墻上都是他用鉛筆寫的‘正’,有一回他爸爸嫌煩,用橡皮擦把那些正字全擦了,他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又打起精神來憑著記憶重新寫上。這次學聰明了,用的是水彩筆。” 舒檸記得程渡是不愛吃甜食的,更沒聽他提過爆竹和奶糖。 杜聞秋接著說:“以前親戚們喜歡開那種爸爸mama離婚了,孩子要跟誰的玩笑。問到程渡時,他永遠都是回答要跟我,小時候他和他爸爸就不親。可我真正決定要離婚的那天,有人問他這個問題,他卻說他愿意跟爸爸。” 深度探入了程渡的過去,這一切比舒檸預想中要沉重,“那時候他多大?” “六歲吧,他小時候能跳就不跑,能跑就不走,我們一度懷疑他是多動癥,讓程渡安靜是一件很難的事。挨打更是家常便飯,他一哭,左鄰右舍都知道我們家晚上又打孩子了。每次領他路過玩具店都要特意繞路走,想要的玩具他一定要立馬得到,不然就賴在地上不起來,鬧到你愿意買給他為止。” 兒時的程渡令舒檸很陌生,她剛想開口告訴杜聞秋,程渡現在已經不會這樣。當她瞥見杜聞秋泛紅的眼角,又覺得這些話沒必要說,也不能說。 “其實他那些調皮的事跡我都不太記得了,根本數不清楚。不過他不調皮的時候也很招人喜歡。幼兒園里發了什么好吃的,他自己就只吃一塊,剩下的全部帶回家給我。我和他爸爸吵架,他會第一時間攔住他爸爸。我不開心,他會拿出自己藏起來的壓歲錢讓我去買漂亮裙子。” 杜聞秋吃了一塊糕點,舒緩了落淚的沖動,“那時候我太年輕了,覺得程渡是我的拖累。” “我離開江城的那天,程渡用一個塑料袋裝滿了剝好的橙子,讓我帶在路上吃。他的指甲縫都被橙汁染成了黃色。他在我耳邊說自己只是暫時跟著爸爸,等我在香港安定下來,一定要記得回來接他。我自然是一口答應了下來,像我答應會給他買爆竹、買奶糖、買小汽車一樣。” 那袋橙子杜聞秋真正只吃了一顆,它們的最終歸宿是登機口旁的垃圾桶。 到香港后,杜聞秋花了很長一段時間適應新生活。說來也巧,杜聞秋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認識了一個男人。男人最先在澳門賭場做迭碼仔,而后開始充當一些內地高官的白手套,有了發家的資本,男人也慢慢成了香港的新興富豪。男人早早出來謀生,沒多少文化,掙得全是程述安看不上的糟污錢,但卻給了杜聞秋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這個男人是杜聞秋現在的丈夫,他不介意杜聞秋結過婚生過子的處境,只說想帶杜聞秋開始新的生活。杜聞秋知道,男人口中的新生活當然不包括程渡。 階級跨越的誘惑太大,杜聞秋還是再次選擇了步入婚姻。 杜聞秋笑得很苦,“我很虛榮自私是不是?我根本不配當母親。” 舒檸無意評價杜聞秋的人生選擇,她也沒有批判她的權利。 杜聞秋略帶哽咽地說:“我應該回江城看看程渡,親口告訴他留在爸爸身邊也很好…可我很快又懷孕了,我沒辦法大著肚子回來找他。我的小兒子出生后身體不太好,我自欺欺人地認為我走不開。兩年,叁年,就這樣拖著,拖著,拖到后面我是不敢再見他。程渡小時候就是一個很犟的孩子,他會生氣的。” 后來杜聞秋才意識到,離開江城的那天,她不僅僅是丟棄了一袋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