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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嫡嫂在線閱讀 - 第2頁

第2頁

    屋子里泛著一股成年老舊的潮濕霉味,夾雜著隱隱約約的藥味,一張桌子,一張床,床上酣睡著兩人,輕淺的呼吸聲不絕于耳,一人是病重的青平峰,一人是他兒子青智,青智還小,三人挨擠睡一張床,誰叫這房屋總共也才兩間,除了書柜上幾本泛黃的書,家里尋不出一樣值錢的東西,冷颼颼的連最基本的生活都成了問題。

    薛氏給婦人倒了杯茶,讓她將就坐在方杌上,不太熟絡的寒暄:“昨兒個就覺得冷的異常,沒想到今兒就下起了鵝毛大雪,這鬼天氣真是要凍死個人。敢問你貴姓呀!”

    婦人走了大老遠的路,渾身冷顫勁還沒過,她吸吸鼻子:“別人都管我叫孫婆,這天確實冷,我也是做著這一行,總得雨里來風里去的,也是沒得法子。”

    她瞧了眼桌上磕破一角的茶盞,樂呵呵道:“你家姑娘的情況我都了解,聽方婆子說姑娘長得很是水靈,要姑娘她父親還是教書先生,定是能謀得一門好親事。”

    說著往那床上病怏怏的青平峰一瞥。

    薛氏嘆氣道:“誰說不是呢?這一般的人家也不想讓人拖累了去,好點的人家眼睛也是往上長的,實在難找到一個合適人家。”

    “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青大嫂子對城里這戶人家還算滿意,那就是門好親事。”孫婆子兩頰紅彤彤的,似兩抹彩霞,和這昏暗的屋子極不搭配,她拿著繡花的滾金邊帕子擦了擦鼻尖,手上偌大的翡翠碧綠戒指明晃晃閃人的眼。

    薛氏情不自禁地盯著瞧了一眼,須臾道:“那你且說說看,是城里的哪戶人家。”

    孫婆子道:“是城里孟大人家的兒子想要娶親。”

    薛氏想起孟家來,孟家家主一共有四子,其中一人是庶子,老大死于意外,老二天生是個殘疾人,老三常年在外不歸家,只有庶子老老實實待在府里讀書,難道是要為庶子選親,可即便再是庶子,這門第也不是他們這種人家高攀的上的,那就只剩下那個殘疾,薛氏心里頭微微一緊問道:“那是孟府的哪位公子呢?”

    孫婆子沉吟須臾,道:“是排行老二的二公子孟磊。”

    話一出,薛氏臉色暗淡下去,喃喃道:“這誰家的女兒嫁過去不都是守活寡嗎?聽說連吃穿都費勁呢?”

    孫婆子訕訕一笑道:“噯,話也不能這樣說,這嫁過去說不定是享福的日子呢?吃穿有人伺候,一過去就當少奶奶,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也就這位公子缺個說話的伴,你家姑娘要是過去,也就當朋友那樣處著,又不用為生活瑣事cao心,像那些個有錢的公子哥,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哪個不是尋花問柳的,還省得這些個骯臟事來煩人不是。”

    薛氏低下頭來不做聲,孫婆子窸窸窣窣從懷里掏出一塊用黃絲綢包裹的金葉子片,把這些金葉子連同黃絲綢放在桌上,比烈日當空的陽光還要耀眼萬分。

    薛氏哪見過這么多的黃金,只覺得那黃橙橙的一片讓人移不開眼。

    孫氏又把絲綢布包好,盈盈笑道:“要是青大嫂子答應這門婚事,這些金葉就歸青大嫂子了,以后該有的禮數也都會到位。”

    薛氏又沉默下來,這幾年熬得太苦,熬了一年又一年,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有個盡頭,感覺已經熬到了油盡燈枯之時,她狠狠心道:“行。”

    青黛在這邊屋子里一字不落的聽著,婦人踩著門前的雪咯吱咯吱走的老遠,像踩在人的心上,一下一下的,鵝毛大雪紛紛洋洋灑下,很快就將腳印覆蓋住,就好像從沒有人從這里走過。

    薛氏一打開門就看到裹著被褥呆愣愣站在那的青黛,她呦了一聲:“以為自己是倚窗賞梅的矜貴小姐呢?跟你父親一個樣,碰到點風花雪月就愣神,就念起詩來,念詩那是富貴人家的消遣,窮人家孩子能念出糧食來不,不能。”

    青黛轉身趿著鞋坐到床上,木床發出咯吱一聲響來。

    薛氏站到她面前,道:“怎么著了,說你兩句還不樂意了,朝床出什么氣。”

    須臾又沉聲道:“想必方才那些話你也聽到了,我們家這情況你也曉得,不必我多說。”

    青黛道:“青黛的事全憑母親做主。”

    薛氏瞟她一眼,看不出她臉上神色,只覺得屋子里涼颼颼的,看著漏風的紗窗,嘆氣道:“待會我去買新紗來糊上,就不會這么冷了,再買點炭火,這個天也該是用炭火的季節。”

    不多時,青黛又聽見外頭咯吱咯吱踩在雪地上的聲音,想來應該是她母親出去采買,從那步履聲中能聽出來有些急切,母親該是怎樣急切的想著把心中所想買回來呢?用那些金葉子。

    她的婚事與她的未來都抵不過那幾片金葉子所帶來的溫飽。而作為這個家的一份子,想起躺在床上的父親,她怎么能說出一個不字來。

    心底卻不由茫然然一片,真的會像那婦人所說的那樣,去孟家做著少奶奶,享享清福嗎?

    她摸了摸臉頰,盡管是大冷天,臉上還是滑如綢緞,最嫩的肌膚,最美的芳華,不是沒有幻想過以后會嫁給一個什么樣的郎君,是玉樹臨風那樣的謙謙君子,還是威風凜凜頂天立地的郎兒,但沒有想過會嫁給一個殘疾。

    在她母親說“行”字的那一刻,她的心悄然無聲地往下墜,她清楚家里的處境,可那一刻還是對母親有一絲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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