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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矮的男人搖頭:“我沒得婆娘,我要接我老娘,我哥死在戰場上了,我哥死之前喊我照顧好咱娘,我要在長安買一間小房子,讓我老娘過好日子?!?/br> 有個男人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老子差點就死在戰場上了,這個錢,老子要黑氣花!” 他們看向火堆旁的郎君:“郎君這樣風光霽月的人物,會有什么心愿呢?” “傻呀,郎君的心愿肯定是皇帝禪位,做皇帝啊。” 眾人點頭,有道理唉! 郎君都被逼造反了,不做皇帝豈不是很下不來臺。 郎君這樣一個忠心耿耿,為國為民的人都被逼反了。 都怪靖王和京安公主惑亂朝綱。 周遺昉靜靜地坐著,偶爾拿起酒碗喝一口酒,什么也不想說。 他做到了上輩子的周遺昉沒做到的事,他以為自己會很暢快,自己該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可是并沒有。 他聽著周圍的將士們將自己之后要做什么,他卻很茫然。 甚至有一絲慌張。 他似乎是即將完成了上輩子未完成的事,可接下來又要做什么呢? 他好像是被迫在前進。 上一世的他有明確的目標,他就是要坐上那個位置。 可這一世的他,他的目地好像從一開始就是模糊不清的。 他一直被命運推著往前走。 只是命運讓他提前遇到了小花妖。 這一點變故,讓所有都不一樣了。 他慢慢地想著,深色冰冷的鎧甲被橘黃的火光溫暖,不自覺嘴唇彎起。 若他所有的期冀和努力,只是為了保護一個小姑娘的幸福和笑呢? 不是為了煩厭又痛苦的恩怨,不是為了讓那些不在乎他的人后悔,也不是為了讓他們為傷害他付出代價。 他想要的早就已經變了。 他要的是和她快快樂樂地活下去。 她活著,他也活著,那就很好。 周遺昉喉頭微動,置于酒碗邊的手越握越緊,眼睛越來越亮。 他一下站起來,嚇了周圍的將士一大跳。 見他沒有其他反應,將士們逐漸恢復了熱鬧。 周遺昉在這樣的熱鬧聲中才真正安定下來。 踩在空中的腳,真正落地了。 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被一根看不見的繩子拴著,那根線的盡頭是小花妖。 周遺昉掃了一眼地上東倒西歪的同袍,一群醉鬼中準確無誤地抓起紅葉:“夫人與道人云游到何處了?” 紅葉迷迷瞪瞪地。 他喝醉了。 若是平時他是肯定會關好嘴巴的。 青葉特意跟他說過,夫人不想阿郎知道她此時已經入城,要給阿郎一個驚喜。 紅葉自是知道夫人在阿郎心中的地位。 對阿郎可以沒大沒小,但對夫人一定要比對阿郎還要體貼還要敬重才行。 夫人有絕對的自由。 夫人的話就是圣旨。 夫人不愿意叫阿郎知道的事,就算阿郎主動問也不能告訴阿郎。 夫人永遠是第一位。 可是紅葉醉了。 醉了的紅葉,只要是阿郎來問的,他的小嘴兒就叭叭叭關不住,一股腦全說了。 他傻乎乎地咧開嘴巴,拽著周遺昉的袖子搖:“夫人啊,夫人今天下午就進城了?!?/br> 他打了個酒嗝,抱住周遺昉小腿,像一只搖尾巴的大狗狗:“夫人正在客棧呢,要給阿郎驚喜,阿郎好幸福啊,阿郎知道了開不開心?!?/br> “她進城了……”周遺昉怔住,還沒反應過來是什么意思,不敢置信道,“她要給我什么驚喜…” “啪”火堆里的木料爆了一聲。 周遺昉突然驚醒。 他彎腰拂開紅葉的手,隨手拎了個酒罐子來替換他的腳,讓紅葉抱著。 慢慢走出熱鬧的宴席。 冬日涼涼的夜風吹在他頭上,將他的頭吹得無比清醒。 他此時只有一個聲音,在腦海里反復吵鬧。 去見她! 快去見她! 見到她之后呢? 狠狠抱住她!親親她!讓她漂亮的眼睛盛滿他的身影! 這個念頭一點清晰,就爬滿心頭,占據著周遺昉所有心緒。 周遺昉迫不及待想見到她。 他快速跑回自己的營帳,將自己扒了個光,沉重的鎧甲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碰撞聲,大喊著叫人送水進來。 營地里全是糙老爺們兒的汗味兒、酒味兒,馬匹味兒。 他要洗得干干凈凈的,香噴噴地去見小花妖。 郊外又冷又寒,風還大。 燒熱水洗澡費水又費柴火,軍營里的漢子一般很少洗澡。 周遺昉等不及,幾乎是用一桶涼水洗了頭和澡。 他只要一想到小花妖心里念著他,想著他,就渾身燥熱,一點也不覺冷。 因為他馬上就要見到小花妖了。 興許她見到他,還會開心得掉眼淚,然后撲進他懷里低低啜泣。 那他一定會抱著她,親親她的額頭,抱著她哄她。 周遺昉笑著從杅桶里爬起來。 冰涼的水珠沿著身體滑下去,皮膚竟然還隱隱冒著熱氣,穿戴好衣裳,濕發隨意地扎起來,騎著馬就奔出了軍營。 - 客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