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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多,她才第一次踏進陸慶歸的那個賭場,一個人。她穿著靚麗的旗袍,披著件長披風,那時候興許是里面人滿了,外頭便沒人接待來客。 里頭各種味道混雜著,最濃的還屬煙味,煙味又分許多種,各種好煙、劣煙的味道交織在一起,再夾雜著食物的味道,酒的味道,酸臭嗆人,她走進去時,被嗆地咳嗽不止。 咳嗽聲與那一片嘈雜紛亂相比尚且太小。她看著四處皆一圈一圈圍著人,坐著的、站著的,咧嘴大笑的、破口大罵的,她不覺得稀奇,她早看過比這還夸張百倍的景象,只能說,陸慶歸的這個賭場辦得還是太過斯文。 她一步步端莊地走著,一直到走近那張桌子前都沒有人發現她。她找不到跑堂的雜役,便隨意逮了個人問: “你們老板呢?” 那人轉過頭瞧了瞧她,是個女的,還是個頂有姿色的女的,一路掃視下去,還是個頂有身材的女的,頓時兩眼放光,笑嘻嘻說: “這位小姐,要不要來一把呀?” 聽到動靜,周圍幾個人也回過頭。 她懶得搭理他,轉身往另一邊走。 那人突然抓住她的手:“怎么?想去哪?” 她嚇得一把將他推開,卻只怒瞪了一眼,沒多說。 這舉動在那些無知小輩的眼里顯然是一種不知死活的挑釁。周圍那群人如同伙般紛紛走過來將她圍住,看架勢是不打算放過她。 她毫不在乎,靜靜地、面不改色地站在那,很是輕視。來了飯館要吃飯,來了賭場當然要賭,她也是在賭,賭這有一人能最先認出她。 其中一個朝她喊:“喂!你知道你來的什么地方嗎?這可是賭場,進來容易,出去難嘍!” 她不說話。 慢慢地所有人都看了過來,有的靠近來看,卻還是沒一個人認得她。 陸慶歸的場子確實比她更親民。 突然,有一個聲音從樓上響起:“張太太!這是張太太!” 她朝上瞥了一眼,是個年輕的男人,但她不認識,興許是哪家的少爺吧。 大家連忙議論紛紛,不知道那人說得話是真是假。唯獨圍她四周的那幾人篤定,她不是張太太: “傻了吧你!張太太能來這?來這的女人,能是什么東西?莫非是在座的哪位兄弟的老婆?怎么?這么漂亮的老婆都不來認?” “哈哈哈哈哈哈!”眾人哄笑。 張太太抬眼去看,方才那位年輕男人已經不見了。 “我說美人,怎么?要不要跟爺賭一把?若是你贏了,今夜我歸你,若是我贏了,今夜你歸我,怎么樣?” 眾人哄笑。 她一動不動,也不說半個字。 “不說話,就是同意了?那來吧,坐爺腿上玩?!?/br> 他朝她走近,剛要伸手撥拽便被從樓上滾下來的阿準叫住了:“閃開閃開!王哈子你他娘的快住手??!滾開!” 阿準她面熟,是陸慶歸身邊的人,想來應是這里頭的管事。 他一路滾到張太太跟前,邊跑邊跌,屁滾尿流,跪在她身邊:“張!太太太太!張太太來啦!”他呲著牙,卻面色蒼白。 她低眉瞥了他一眼,這時陸慶歸終于急匆匆從樓上跑下來。她抬起眼盯著他。 那一群人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闖了禍,個個嚇得發抖,怵怵站在那。 陸慶歸一頭霧水,走上前十分沒底氣地說:“嬸…嬸嬸,您…怎么來了?” 她說:“我來看看。打擾你了吧?” “不不不!嗯……”他想了想,低頭瞥了眼阿準,又瞥了眼那一群蠢貨,說:“嬸嬸好意,只是小侄這地方環境差,實在怕臟了嬸嬸的衣裳?!?/br> 她看了看王哈子,道:“地方不臟,人嘛,確實不干凈?!?/br> 王哈子兩腿猛地打折,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下,連連磕頭:“太太饒命!太太饒命!小人有眼無珠!有眼無珠!太太饒命!” 此刻除了王哈子,其余所有人都像沒了呼吸般的存在,一點動靜也不敢發出來。陸慶歸低頭看阿準抖擻著身體,他知道他也嚇得不輕,在正規發生了這樣的事,他作為管事難逃其咎。 “一群蠢貨!生得副狗眼!連張太太都不認識!眼睛挖了去!來人!”陸慶歸喊道。 “別!陸少爺饒命!陸少爺饒命??!”王哈子跪移到陸慶歸腳下,抱住他的雙腿。 她頭痛,聽到哭哭啼啼的聲音更痛了。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陸慶歸,”他忙應:“欸!” 她說:“你出來?!?/br> 陸慶歸:“?。俊?/br> 她說完就已經轉頭向外走了。 “噢?!?/br> 他剛沒走幾步,又回過頭把剛才那位上樓通報的年輕男人叫上了前,他小聲問他:“他們碰到張太太了么?” 他老老實實回答:“碰…碰…到了?!?/br> “誰?” “王哈子。” “哪只手?” “啊?哪?哪只手?嗯……左手吧,右手?少爺!我沒注意!” 陸慶歸:“阿準!” 阿準屁顛屁顛跑過來。 “把他兩只手剁了。” 阿準嚇得發抖:“啊…啊?少爺,我不會……” “不會?你先拿自己的試試。” 阿準癱倒在地。 那年輕男人也害怕,心想是因為自己的記憶偏差所以才導致了這一切,忙調解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