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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丟,丟的也是張家的臉?!?/br> “你什么意思?” 馮義圍不說話,接著站起身,走近她,伸出手來想去摸她盤在腦后的頭發。 張太太猛地躲開:“你別碰我!” 她對他的厭惡遠大過了對孫繆光。 馮義圍再次走過去,站到她跟前,說:“你為何不高興?我做的有何不對?那是崔夢喜想要的,我只是舉手之勞,又出了意外,確實是我對不住她?!?/br> “你對不住的人太多了!你對不住夢喜,對不住你的馮太太!對不住白曼冰!” “其中有你嗎?我想是有的吧,可是你知道,人許多時候都是要做些違心事的,一旦違了心,就會出現糟糕的狀況,不是別人對不起自己,就是自己對不起別人,可是阿榮,我已經老了?!?/br> 張太太抬起眼,厭棄地沖他道:“我懶得計較!我已經派人將她安排去了鄉下?!?/br> “那便好。那你呢?” “什么?” “你是怨我害了你身邊人?還是怨我別的?” “我懶得計較!你要如何便如何好了!總之別占上我的干系!還是好好珍愛你的白小姐為妙!” “你的張先生不是如此嗎?” “呸!你還配跟傅初相提并論,你給我出去!” “他也知道你我之前……” “滾!” 她用手掌使勁兒擊打沙發靠背,似乎她再用力些就能把馮義圍的嘴封起來,或者是能把他的嘴撕爛。她聽不得半點有關“之前”、“曾經”、“過去”這樣的字眼,她恨極了,她覺得那是別人故意調排她,讓她下不來臺,只是已經很少有人會那么說了,因為惹了她下不來臺,誰都好過不了。 馮義圍是個瘋的。 他轉身出去,打開門卻見陸慶歸剛好站在門邊。 “陸少爺?!彼Z氣頗為鄙薄,夾帶著質問。 張太太聽了聲后立即轉身,只見確實是陸家小少爺直挺挺地站在那。 陸慶歸微微俯首道:“馮老板?!?/br> 馮義圍瞪著眼睛上下掃視他,越是看不順眼的人越是想細看,然而如何看他,他都沒什么毛病可挑。唯有一樣是讓馮義圍心安的,那便是他口袋里的錢。 待馮義圍走后,張太太落下雙臂,“進來吧?!苯又哌^去倒了兩杯水。 陸慶歸乖乖進去,掩上門。他四處張望,將這個二樓上的大臥房仔仔細細探看了個一遍,從金黃色吊燈到紅毛絨地毯,以及黑皮沙發,玫瑰粉的床被,乳白色的窗簾。 “都聽到了些什么?” 張太太遞給他一杯水,又接著說:“留學生喝得貫上海的水嗎?” 陸慶歸笑了,“張太太真幽默?!?/br> 張太太擱下自己手上的另一杯水,往沙發上一靠:“說說吧?!?/br> 陸慶歸還是笑,“太太要我說什么?” “說你都聽到了些什么?” 張太太對待這樣的青年男子,從來都是游刃有余。盡管方才已經被馮義圍氣得冒汗,這會兒她依能高高在上的跟他說話。站在頂上的人如何去俯視著別人,如何逗趣,如何說笑,她是跟在人后頭學了多年的。 “滾。” 陸慶歸一臉鄭重地說出這個字。 張太太被他逗笑,呵呵地捂著嘴笑。陸慶歸也笑,笑著笑著就坐到了她的邊上。 張太太邊笑邊看他,一張年輕又干凈的臉。嘴周沒有精心刮過后仍清晰可見的胡印,眼角亦沒有靜止狀態下便能瞧見的皺紋,迎著燈看臉上也是平滑細膩,若投胎成個女人,恐怕會有另一番傳奇的命途。想到這里,她回過了神。 “你來這干什么?”張太太笑累了便開始問他問題。 “替父親赴張太太的宴。” “我問得是,你來這干什么?!睆執斐鍪持赶蛳轮噶酥福劬椿晁频亩⒅?。 陸慶歸還是保持著笑容。他仿佛比剛才在飯桌上要愛笑。 “不干什么,吃完了便四處走,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這間房子的門口,再然后就是太太您讓我進來。” 張太太覺得有趣,“陸少爺的意思是,先前并沒有打算進來的意思?!?/br> 陸慶歸邊笑邊點頭,隨后又探出腦袋左右看。 張太太瞧他似乎有話說,“你老是盯著我這屋子瞧做什么?難不成陸家的房子不比我這兒華麗?!?/br> “非也?!?/br> “那你看什么?” “好看的房子有很多,但容易華而不實。父親常說,無巧不靈,無生不動。房子裝修得再好看,布置地再華麗,也只是個房子。唯一能賦予房子生命力的,是房子的主人。慶歸方才初見這間臥房,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半扇落地窗后女主人窈窕的背影,彼時并未進門,便已有幾分良辰美景之感。如今慶歸仔細觀望過后,終于盡數知曉了父親所言的深意?!?/br> 張太太不知聽了多少贊美的溢詞,可陸慶歸的這段話,令她心頭一顫。隨后便埋怨起自己來,這樣精巧的鬼話,哄騙些沒讀過書的女子就算了,她怎么也要信以為真了,真是喝多了酒腦袋糊涂。 “陸少爺口才好,我比不過?!彼谘谡f道,露出些許羞澀。 “張太太過獎了,慶歸一向沒規矩,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了,母親過世得早,父親又沒時間管我,才使得我嬌縱成這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