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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一個身影已經站在了那里。 沈戢看著她,雙眸平靜。 * 虛空渺茫,什么聲音也聽不到,無盡的黑暗之中,只有點點瑰麗的光。 那并非星辰,而是一團團塵埃和碎石凝成的云氣,有的蘊藏著億萬年的寒冰,有的則涌動著永不停歇的熔巖。 它們在虛空中漂浮,碰撞,發出熾熱的光。 有時爆裂成無數碎屑,在虛空中解體流散;有時則合為更大的云氣,繼續吞噬周圍的一切。 荼靡只覺周身在云氣中包裹著,如同羽毛一般輕盈。 歌聲繼續在耳邊縈繞,她感到有人在注視著自己。 睜開眼,面前仍是那一團光。 荼靡想看清那其中的東西,努力分辨,卻發現那是一雙眼眸。 心中倏而涌起一陣恐懼,她發足狂奔,想躲開那眼眸的注視,但無論她怎么使勁,都無濟于事。云氣包裹在四周,愈發濃密,像繩索一樣將她牢牢纏住…… 心頭一顫,荼靡睜開眼睛。 風吹開了綺窗,陽光從外面照進來,鋪滿了屋子。 荼靡瞇著眼睛,摸了摸胸口,只覺心還在跳得飛快,仿佛剛剛發足狂奔過一般。 昨晚那萬壽宮里的事浮上心頭,荼靡的睡意一下消散。 再看向身旁,毫不意外,白凜的臉近在咫尺。 如往常一般,他整個人靠過來,攤開手腳占了大部分的床。其中一只手,捉在荼靡的手腕上。 荼靡死守床邊,再過一點,她就掉下去了。 死狗。倒是睡得心無旁騖。 她沒好氣地推了推白凜。 鳳目睜開一條縫,兩道長眉隨即皺了起來。 白凜十分討厭被吵醒,一臉不快,卻也十分習慣地松開那只拉著荼靡的手,而后,閉著眼睛往旁邊挪開。 昨夜,他們做賊一般溜回仙山的時候,已經將近凌晨。 荼靡還想再覓一會,可想著今日的早課是南海仙翁坐鎮,她不敢拖延,還是強撐著起了床。 “我去上早課。”她一邊梳著頭發一邊叮囑,“還是我師父親自講道,你不許去搗亂。” 白凜沒出聲,看樣子,似乎是又睡了過去。 荼靡再度在心里罵了一聲死狗,穿上鞋,出門去。 小屋外面,銀杏枝葉在燦燦的陽光里搖曳,鳥鳴聲聲,微風輕柔。 荼靡走到山澗邊上,將自己洗漱了一番。 正當她用袖子擦干臉上的水,忽然,她看到對面出現了一角衣裾。 荼靡訝然抬頭,倏而愣住,睜大眼睛,不可置信。 一人身著長衣,身姿俊逸。 寶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與他完美無瑕的面容相映,唇邊的微笑,教人移不開眼睛。 元光。 第一百四十七章 降臨 那目光,仍然如初遇時一般,溫暖柔和,如春風入心。 愣怔片刻,荼靡才想起來自己該做什么,慌忙把臉擦干凈,紅著臉,向元光行禮,結結巴巴:“拜……拜見神君!” 低著頭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似乎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臉上,耳根和脖頸發著燒。 她設想過一萬種自己再遇到元光的情形,包括但不限于賄賂神使上天、跟著南海仙翁上天、被天道宮逮上天、偷溜進壽菊宴……可萬萬沒想到,他會在自己蹲在山澗邊上洗臉的時候,就這么站在了面前。 頭腦已經不能思考,荼靡覺得自己像被施了術,腦子已經成了一堆漿糊…… “我們見過,是么?”只聽耳邊傳來元光和緩的聲音,“你是十年前在落霧山的那位半仙。” 心跳幾乎驟停。 荼靡驀地抬眼,只見元光注視著她,目光仍舊和煦。 “我……”她更加結巴,臉上半紅半白,“神君……我……” “上君駕臨,有失遠迎。”這時,一個聲音倏而從身后傳來。 荼靡轉頭,只覺心跳再度驟停。 白凜頭發松松束著,身上的單衣微微敞著,露出些微的胸膛,看上去衣冠不整。 他神色從容,站在她那小屋的露臺上,向元光行禮。 荼靡覺得,自己這小屋大概從祖宗十八代起就被開過了光。 它雖又小又窄,連做個狗窩都會被嫌棄,但世間其他的狗窩,卻不會有上神坐進來,且還是一次來了兩個。 元光到底是個有修養的上神,不會像死狗那樣理直氣壯地走到別人屋子里坐到床上。 他站在露臺上,只在門口朝里面打量一眼,而后,微笑地看了看荼靡。 荼靡只覺局促得大氣不敢出,只躲在白凜身后。 “我今日到你宮中去,本打算入隱界中探望。北斗星君說你自那壽菊宴之后,對南海仙翁這仙山甚為喜愛,流連忘返。我閑來無事,便來看一看。”元光道,“這兩日,你就在這小屋中歇宿?” 白凜道:“正是。” 元光的目光再度落在了荼靡身上:“這位半仙,不知是何名姓?” 荼靡的臉又是一熱,忙道:“弟子……弟子荼靡。” “荼靡?”元光頷首,“是個好名字。” 這聲音落入荼靡耳中,似清泉又似天籟,荼靡只覺自己再度恍惚起來。 白凜看她一眼,淡淡道:“上君見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