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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下一刻,“咻”的一聲,黑夜中一個物體破空而來。 眼看著就要襲上辛蛟州的后背,來不及做多余的動作,云阮當即用手臂扣著辛蛟州的腰側身一旋,與辛蛟州交換了個位置,用自己的身體代替她生生受了這一擊。 震蕩感比疼痛感先到來,一股怪異的感覺從傷口處蔓延,氣力瞬息便被吞噬得所剩無幾。 大半的氣勁被云阮用身體擋下,但還是有些余勁波及到了辛蛟州。 身邊的人撲到懷里,連帶著辛蛟州一起晃了晃,讓她從短暫的迷失之中回過神來。 看到眼前的場面,辛蛟州果斷抬腿一踢,沒有留手,用十成十的力道將窗邊的那團踢飛了下去,而后抱著云阮幾個飛躍離開了屋子。 窗外是一座梅園。 彼時的梅園還是滿園干癟的枯枝,一派頹然凋零之象。偌大的梅園繁盛時更顯繁盛,凄涼時便更顯凄涼。滿園的不知是它原本的死氣還是其它的什么,總之透著一股詭譎的氣息。 屋外園內視野開闊,少了擁擠的枝葉的遮掩,月光下的梅園里,一切都無所遁形。 辛蛟州終于看清了來人,不,應該說是來者,因為對方不像是一個人。 摔摜在地上的來者,僵硬地爬起來,起身時四肢好像不協調,身體在地上扭動了半天才站起來。“他”佝僂著腰背,上肢前傾,披頭散發看不清面目,身上因為剛剛在地上掙扎而沾滿了灰塵,走動間發出瑯珰的聲音。 借著月光辛蛟州發現,“他”的雙手雙腳上都墜著一條斷裂的鎖鏈,皮rou相接的地方早已經磨爛了。那些瑯珰的聲音便是那些鎖鏈發出來的。 梅園的一角有一座亭子。辛蛟州抱著云阮不疾不徐地走向這座亭子。她脫下外袍在長石椅上鋪開,然后輕柔地將云阮放在上面,用手挽好他散落在額前的碎發。 做完這些之后,辛蛟州從袖中取出了那把鑲著紅寶石的短刀,在沒有殘破的那只手上輕輕一劃,鮮血倏爾便注滿了刀身上的紋路,紅寶石發出血紅的熒光,像是有了靈性的活物一樣。 看到石椅上的人兒緊咬著唇雙目緊閉,辛蛟州的心像是被猛擊了一下,墜墜地疼。 她低下頭顫著長睫輕吻云阮蹙緊的眉心,然后將短刀交到他的手里由他握著。 身后的來者越來越多,不知是最初的那一個召喚來的,還是這里有什么在吸引著他們。 辛蛟州收起情緒,慢條斯理地轉過身。 “咻咻咻——”千根紅絲在她站定的一瞬間同時飛出,迎面直擊向劣仙。 紅絲瞬間貫穿劣仙的身體,如游龍一般從下方一躍而起,勢不可擋,伴生出的沖勁將“他們”的身體帶離地面,一齊飛向空中,就這樣狠狠地將“他們”釘在半空,然后相互交錯穿梭著進行下一場獵殺。 靈氣震蕩,滿園枯木回春,沉睡了十幾年的枯枝趕上了今年夏季的最后一場盛宴,擁護著新生的紅梅在黑夜里怒放。 園墻內,一地的鮮花和血污,滿園凜冬的寒意肆意張揚;園墻外,是靜謐依舊,也是煙火絢爛的夏夜。 此時的梅園來了新的客人。 來人輕撫梅樹上的血跡,將沾血的手指放在眼前凝視了一剎,說:“我要她。” 靠在亭子的柱子上的龍沂君直起身,眉頭一皺:“誰?” 巳昭勾唇一笑,露出一顆陰惻惻的尖牙:“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龍沂君不假思索地回復道:“換個人。” 話音剛落,“噗——”亭子旁的人重重地砸在柱子上,一口鮮血噴出。 “認清楚自己的位置。”不遠處的巳昭眨眼便已經立在了亭子里,一只腳踏在龍沂君的心口上,俯身對他說,“你沒有資格和我討價還價。” 巳昭伸手捏住龍沂君的下巴,將他的臉掰過來正對著自己:“她可以將你帶到這里,同樣,我也可以將你送回去。” 龍沂君控制住顫抖的身體:“你不能。”他不想顫抖,但是自己的身體對于對方具有與生俱來的臣服之意。 在原來的那個世界,他已經死了。在身體被毀壞的前一刻,他靈rou脫離了,然后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墜到了崖底,無法修復地破碎。 無論是生前身后,那個世界的他都已經一無所有,唯有萬劫不復。他回去,便意味著終結,也意味著死亡。他們或許還有退路,但他沒有,從來都沒有。 “她說……”為了更有把握使對方忌憚,他改口道,“卦象上說了,我是唯一的變數。” 巳昭不以為意:“但卦象上可沒說,這變數就一定有用。” 龍沂君沉默。 這場較量,他還是敗了,一敗涂地。 “……為什么偏偏是她?” 巳昭惡劣地狠狠踩了一腳之后才收回腳,轉身背對龍沂君:“你無需知道。”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雖然失去了大部分的試驗品,但若是能擁有她,有她一個,便遠遠勝過千千萬萬個劣仙。”巳昭頓了頓,繼續道,“說不定,我們的試驗也可以成功。” 目光轉向不遠處的尸堆,他平靜地說:“那些東西原本也沒什么用,廢物而已。現在,也不過是變成了一堆不會動的廢物。” 龍沂君沉默了半晌,最終回復道:“我需要一些時間。” 巳昭:“允。”說完轉身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