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
“小錢,今天不是你的班,你這兩天一直跟我去巡山,吃不消的。” “我沒事,就當訓練體能。” 錢一收拾著東西準備和鄭唐去巡山,嘉措從旁路過,她面無表情打了個招呼。 嘉措走到辦公室門口還是沒忍住,嘆氣道:“錢一,你進來一下吧。” “什么事,隊長?” “錢一,你不怕嗎?” “怕什么?” “萬一受傷了呢?” “挺怕的。”錢一低下頭,盯著腳尖,“小時候聽別人說,我本來應該死的,八個月大,我媽買了藥,轉胎用,然后出事情我差點變成死胎。” “但我賴著活了下來,早產一個月多硬是沒事,我本來以為我厚臉皮,可有人說,給我媽接生的手術,做了一個晚上,醫生剛出手術室就暈了過去。我說我不上高中了,初中班主任求著我去考,叁年的學費,全是她貼給我的。” “隊長,你很好,你們都對我很好,可有些害怕,那個性別永遠都不會有。”錢一抬頭,眸中水光隱隱約約,將瞳仁洗得無比清澈,“我很怕,我每分每秒都在怕,可是我不能怕了,我真的不配再害怕了。” 從那個醫生拼命保她起,她已經不配了。 嘉措沉默不語,錢一壓下喉間酸澀,朝他微微鞠躬,說:“我去巡山了。” “錢一。”錢一握上門把手時,身后傳來聲音,“晚上加班特訓吧。” “師父!”她驚喜回頭,看見嘉措比以往都嚴肅的神情。 “接下來,你會比以前都更辛苦的。” “沒事,我扛得住!” 喜悅近乎在錢一臉上化為偏執,嘉措莫名生出絲絲擔憂。 “別太著急了,錢一。” 天氣很好,街道人來人去,煙火氣混入喇叭,鍋碗的嘈雜間。 錯落有致的自建房各自吵鬧,炊煙縹緲,唯獨偏僻的一家緊閉門窗,看上去閑置已久。 嘉措側身于大門前,對林木打了手勢,林木沿著廊柱悄然攀上二樓,蹲守主窗。 自建房的門鎖老舊,只用了些簡單方法便松開來,迅速且安靜。 嘉措派人盯住樓梯,而后輕手輕腳踏上二樓,鄭唐緊隨其后。 二樓有叁個房間,個個房門緊閉,悄然無聲,兩人小心移動,瓷磚地面與作戰靴相碰,竟是發不出絲毫動靜,安靜,詭異的安靜。 一直在最小最深的房間門前,鐵器相撞的沉悶異響終現。 嘉措緊了緊手中未上膛的配槍,緩緩握住門把手,迅速按下以雷霆之勢率先闖入房中。 “警察!不許動!趴下!” 蹲在地上的二人顯然懵住一瞬,一個直接坐在地上,另一個很快回神將地上的偷獵工具擲來。 嘉措側身躲開,那人趁這間隙一把掀開地板蓋子,身形敏捷地往里跳。 沒料到偷獵者在這兒留了退路,他沉了臉色,連忙跟著跳了下去。 地道直接懸至一樓儲物間,嘉措翻滾落地后出去的門已經打開,露出后院雜亂的草地。 “嫌疑人下樓了,后院方向!” “收到。” 錢一剛聽到指示,穿著黃皮夾克的男人迎面而來。 她抬起槍,喝道:“不許動!警察!” 誰想那人紅著眼,無視槍口直直撞來,她到底經驗不足,不曾見過不要命的瘋子,直接被撞跌到一旁,痛楚隔著防護都在往心口鉆。 錢一咬緊牙艱難爬起,快步追上,眼見那人就要跑出后院,她急中生智扔去腳邊的廢鐵絲,男人不察,被絆倒后滾進一旁草堆。 林木及時趕來,堵住了后院方向,斷掉男人所有退路。 錢一這才敢咳嗽,正要松氣。 “咔噠。” 奇異又熟悉的響聲里,是偷獵者血紅的眼,與叫罵,“臭娘們!誰都別想好過!” 漆黑的槍口,老式霰彈槍的長管不安地抖動著,發燙著,恐懼著。 “砰” 刺鼻的硝煙重歸安靜。 原來在這里啊,他們踩點踩了幾次都不再見過的,危險。 葉梓開開心心地買了只雞,老板人很好,熱情地幫她放血去毛切塊,用雞頭和雞屁股作為交換。 她一回家就給燉上了,還特地放了些參片進去,砂鍋在燉煮下咕嘟嘟地響,濃郁的雞湯香味滿屋子亂竄,香得葉梓愈發愜意。 嘉措說今天任務就完成了,之后會有休假,到時就能好好陪她了。 葉梓倒不太在乎這個,她更擔心他的身體,這次加班實在久,這兩叁個禮拜,沒一天不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怎么還不回來?” 香氣越來越濃,墻上的鐘“滴答滴答”打著節拍,走過了七點。 天色都不太亮了。 “工作狂。”她撇了撇嘴,走向廚房去看她的雞湯,還好湯很鮮,雞rou嫩滑,參片也晶瑩剔透地飄在鍋里。 就在糾結著要不要放點枸杞進去時,手機在客廳響起。 錢一打來的。 “喂?小錢?” 葉梓接起電話,那頭卻反常地沉默。 “小錢?什么事嗎?” 又等了一會兒,那頭終于出聲了,“來趟醫院吧……” 沙啞,顫抖,宛若吞了鐵塊的銹澀喉嚨說。 “啊?怎么突然……” “師父……中槍了……” “嗡嗡——”蜂群飛進了腦中,世界被埋在了廣播故障而無限拉長的盲音里。 也可以叫,短暫的失聰。 葉梓放下手機,看向纖長的秒針,寂靜無聲地揮動,良久,綻出輕松的笑容來。 所以,只是她聾了,所以聽錯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