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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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連被迫向前,腳上的繡鞋似是重如千斤,拖拽著她邁不動步子。 季驚鸞不去看她,向著季夫人俯身一拜,目光泛涼,“兒子還有事要辦,就先回去了?!?/br> 棉連聞言大松口氣,悄悄擦去手心冒出的虛汗,她慶幸季驚鸞不似許多勛貴子弟,對外宣稱清冷自肅,暗地里走馬章臺風流成性。 隨著女皇執政,慶國女子活得比曾經自在許多,但這世間到底被男子掌握太久,男子極少同女子一般被苛待規訓。 可這季家聲名在外的戶部尚書有些奇離古怪,無妻無妾,也無通房,連院子里伺候的都沒有一個丫鬟,身為男子卻一副為誰守貞的烈夫姿態。 季夫人如同許多大家主母一樣,也早早給公子們備下了曉事的通房,其他幾個少爺整日里道貌岸然,一見到美人當前,眼神游移面色竄紅,表面的矜持都難以為繼,當日就摟著佳人被翻紅浪。 偏生這個夫人親生的少爺,將自己的貞cao守得嚴實,聽府里的老人竊竊說,他十幾歲時夫人特意遣了當時手邊最得力的大丫鬟給他,那丫鬟生得不可多見的貌美,兼顧心思玲瓏,未料到這如琢如磨的少年打出生以來第一次發那么大火,先是將那丫鬟送出了府不知所蹤,再是將院子里所有的丫鬟都換了小廝,季夫人得知后被氣得險些病倒。 棉連不識字,更沒讀過什么書,起初她只覺得大約是這位大宅里的少爺書讀的太多,行事匪夷所思。 到如今她還是不明白季驚鸞所做為何,卻不再將他看作世間另類。這世上女子失貞為人貶毀,為何男子守貞卻反遭質疑? 女子貞潔端莊是規矩,男子叁妻四妾是常態,向來如此便就是對的么?如今皇位上坐的都成了女子,而且當今那位長寧公主,不都像男子一般叁夫四侍,夜夜換新郎了嗎? 雖然旁人提起這位公主都要加上幾句“不守婦道”“德行有損”,棉連卻對她并無反感,她只是格外好奇,像男子一樣活著到底是什么感覺,她不羨慕如花美眷,只是內心焦灼又急切地等候一個答案,女子是否也能靠自己生存下去,不必依仗歸順于任何一個男人。 見棉連呆愣著一動不動,季夫人嫌棄她心思愚鈍不會籠絡人心,眼瞧著念想又一次落空,本想再多說幾句,看到兒子霜雪般冷淡的眉眼,嘴張了幾次沒發出聲。 屬實是心有余悸。 他這個兒子雖自小不茍言笑,但也算得上沉靜內斂恭順忠孝,不過壞就壞在了一條筋認死理,別人的怒是漫天大火,熄滅了不耽誤來年春生,而他是高嶺堆雪,不動則淡泊靜美,一動便地崩山傾。 季夫人自己膽怯,想讓當爹的季老爺再多勸勸,轉頭卻看到他流連在棉連腰臀的目光,一張美貌的臉瞬時發青,再無暇顧及其他。 季驚鸞自顧自地離開。 季家歷經多朝,雖非皇親國戚,也是顯貴異常,季府更是修葺得極清極貴,世人多笑言,女皇的皇宮都難比季家的大宅。 季驚鸞的院子隱在庭院深處,走過亭臺水榭,明亮的日光從交錯的白杜葉片間穿出,青石小路上光影斑駁,季驚鸞一路踏著碎光,青石路的盡頭,一片白杜中突兀地出現兩棵垂絲海棠,是由季驚鸞親手栽下。 他在海棠樹下停駐,海棠花期快到了盡頭,盛放過的花瓣一觸即落,他用指尖取下一朵還未徹底凋零的花朵置于鼻下,淺嗅著殘留的香氣。 季家以文傳家,教導族中子弟如松如竹,他也未料到自己會鐘情此花,恰如他也不自知會深陷一份苦戀。 季驚鸞初見程玉,她正在海棠樹間熟睡,被他誤以為是精怪化了形,彼時她還不是如今的長寧大公主,而是右將軍府上一個狡黠靈動的少女。 她被迷路的他擾了清夢,從花叢中一躍而下,笑看他落花滿頭。 季驚鸞有許多姐妹兄弟,也見過許多年歲相仿的少年少女,卻從未有人如此鮮明地闖進他的眼中。 他少時孤僻冷漠,世人多為他的皮相所迷,不知他內里無趣至極。 可那個少女卻輕易看穿,她曾緊貼著他的胸膛,“季驚鸞,你好似一棵蟲蛀的枯木,里面是空心的呢。” 她也時常質問:“季驚鸞,你行事只有規矩,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可他確實蠢笨,一次次令她失望難過,“季驚鸞,你只是一具精致巧妙的傀儡吧?” 人和人之間的羈絆是經不起持久的消磨的,她終是難以忍受,推開了他,“季驚鸞,你不懂人的感情。” 她看向他的目光徹底失去光芒,他內心迷惘,想要否認又難以否認,因為他從不關心別人的感情,他唯一嘗試去理解的人,只有她一個。 當時他太過年少,也太過幼稚,以至于意識不到有些話一時不說,或許這輩子都再沒機會去說。 “季驚鸞,我們不必再見了?!?/br> 他在人間尋到的唯一一抹亮色再不愿讓他靠近,起初她對他只是漠視,隨著他一次次不甘心地試圖靠近,這份漠視變成了厭惡。 他難以直面她眼瞳里地抗拒,再一次封閉自己躲藏起來,以至于眼睜睜地見她嫁予他人,他似從半空跌落,狼狽地摔進泥濘,連神魂都染上污濁,他無法坦然地接受她姻緣美滿,惡意隨著時間滋長,無數個深夜他都在假想著去奪回她,藏起來,再也不讓別人覬覦。 可當晨輝降臨,他又會猛然驚醒,她那么厭惡他,又怎會愿意隨他離開。 不過是,黃粱一夢。 他本想著就算了吧,那孟錦臣卻辦下錯事,明知那個倔強要強的女子會因此受傷,他的內心還是不堪地雀躍起來。 她從將軍獨女成為長寧公主,再到被天下儒生口誅筆伐的荒唐婦人。 他無法不去在意公主府的風風雨雨,內心難以控制地嫉妒那些能夠接近她的低賤男子 多年的折磨敲斷了他的脊梁,他死死抓住這一次機會,終于能夠擁她入懷。 同時他也不禁自嘲,待她醒來定是要恨他入骨。 季驚鸞靠上海棠樹干,風聲簌簌,花落成雨,美人一笑連春花都要遜色幾分。 恨便恨罷。 便是恨他,也勝過徹底遺忘他。 ———————— 于笙的地位目前還是穩的,其余的男人戰斗力不太行,不是被嫌棄就是被嫌棄hhh 尒説 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