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手都抬得酸了，卻仍然倔強(qiáng)地伸著，天然無害的模樣，有點(diǎn)天生的小委屈。

    少年闔了闔眸，收回視線，抱著膝蓋在角落里坐下了。

    慕凌歪了歪腦袋，看看手里的鋼筆，又看看他，目光有幾分凝滯。

    現(xiàn)在的他沒有后世眉眼那么鋒銳，冷漠無情，卻仍然是那么不可靠近。

    少年完全閉上了眼，發(fā)梢還在淌著雨水，雨水順著額際流下來，混合著血往下，他唇線繃得很緊，臉色也有些發(fā)白，這樣的夜晚，凄風(fēng)冷雨，樓道里寒冷黑暗又潮濕，他卻已經(jīng)睡著了，顯然是累極了。

    少女望著他，腦海里突然生出模糊的記憶。

    也是這樣一個晚上，她萬念俱灰，要不是后來的御深出現(xiàn)，她差點(diǎn)就被人糟蹋。

    看見御深此刻的樣子，慕凌心里泛起淡淡的疼。

    噠噠噠——

    少年一抬眼，便看到粉粉的毛絨拖鞋遠(yuǎn)去，扯了扯唇，意料之中。

    他撫了撫傷口，表情愈發(fā)冷漠，仿佛天生的無喜無悲。

    **

    “mama——”

    一大早，秦沅下夜班回來的時候，以為女兒還在睡，動作放得格外輕，誰知，推開門的瞬間，就被小人兒抱了個滿懷。

    “mama！”慕凌依在秦沅懷里，小手抱著mama的腰，奶聲奶氣地叫個不停。

    秦沅莫名又好笑的，“我就上個夜班，你這是怎么了？小粘人精兒！”

    她輕輕地摸了摸慕凌的頭發(fā)，軟軟的，又順又滑。

    慕凌看著mama，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重生回來，她的記憶一直零零碎碎的，可是看到mama的那一刻，就拼命地想要親近。

    “你這孩子，mama以后要是不在你身邊，你該怎么辦哦。”

    “才不會……”少女黛眉皺著，嘟起小嘴，立刻反駁，“mama會長生不老的。”

    秦沅哭笑不得。

    “阿嚏——”看見女兒連打了幾個噴嚏，秦沅心疼得不行。

    女兒自小身體弱，昨夜風(fēng)雨很大，有個病人急救，所以她只能臨時趕去，但臨走前，她已經(jīng)仔仔細(xì)細(xì)把家里的門窗檢查過了。

    “mama，沒事兒……”小姑娘杏兒眼眨了眨，軟乎乎地勸她，還沒說完，“阿嚏……”

    昨晚她來回跑了好幾趟，為了避免少年發(fā)現(xiàn)生氣，她又定了鬧鐘，五點(diǎn)多的時候起床把毛毯那些拿回來。

    她本就是很容易生病的體質(zhì)，一下子就感冒了，鼻音重，人看上去怏怏的，眼眸也愈發(fā)水汪汪的。

    秦沅心急如焚，出門買藥去了，沒過了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探出個小腦袋來。

    第2章 他生活在地獄里

    因?yàn)楦忻埃⒆约喊酶恍◆兆铀频模瑑芍恍∈蛛[藏在毛絨絨的長袖子里，戴著的帽子小兔子形狀，漂亮的小臉被粉色口罩遮住，只露出一雙大眼睛，似被水汽暈染，霧蒙蒙的。

    她胸口藏著一只小蒸籠，里邊裝著幾只小包子，冒著微微熱氣，怕摔了，兩只小手還牢牢揣著。

    門外的空氣帶著大雨后的潮濕和清新，涼涼的，隔著口罩都能嗅到，鼻尖癢癢的，小姑娘眉頭緊了緊，忍住了。

    她轉(zhuǎn)了轉(zhuǎn)小腦袋，眼神又輕又軟，還是帶著昨晚看少年時的小心翼翼。

    樓道里空無一人。

    是出去了吧？在這么惡劣的環(huán)境待了一晚上，還有力氣離開，也許是沒事了，慕凌唇瓣上揚(yáng)，笑出淺淺的梨渦，天已經(jīng)放晴了，沐在光下的臉色還稍顯蒼白，像個病歪歪的小仙女。

    彼時，樓道的另一面，清潔工放雜物的地方，蛛網(wǎng)密布，灰塵撲撲，少年正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摁在地上猛揍。

    “頂著這張死人臉給誰看啊，我可是你老子！”

    “每月給一千撫養(yǎng)費(fèi)，你就擺這副臉色給我看？”

    “還手啊，說句話啊，啞了？”

    他的親生父親都?xì)獯跤趿耍缮倌晔冀K面無表情，也不還嘴，似乎早已麻木了，身體只是因?yàn)樘弁矗灸艿仳榍它c(diǎn)。

    昨夜結(jié)痂的傷口又裂開了，單薄的衣衫也滲出了新鮮血跡。

    對面的房門冒出個頭來，男人看見這一幕，不禁唏噓，這打得真狠啊，簡直是往死里打，原本張嘴想說點(diǎn)什么，卻被女人給吼回去了，“肯定是那孩子做錯了什么事！那是他親爸，還能害他？”

    男人嘴又闔上了，默默關(guān)上門。

    “你怎么不去死，浪費(fèi)老子的錢！老子給你指條明路，病死或者自殺，選個痛快的，你這種人活在世界上有什么意思？”一年一萬二，憑什么啊？

    王潮眼冒火光，仍然覺得不解恨，死死掐住了少年的脖子。

    御深被他大力推搡搖晃著，世界也跟著天旋地轉(zhuǎn)，他神情麻木，仿佛都感覺不到痛了，不僅是痛，眼前的畫面也像是一點(diǎn)點(diǎn)暗了下來，他甚至連男人猙獰的臉孔都看不到了，周圍安靜得過分，鳥鳴聲，說話聲一點(diǎn)都聽不見，靜謐得有些可怕。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jī)會，他一定不會來到這糟糕的世界。

    噠噠噠……

    恍惚之間，他似乎聽到了昨晚那雙粉拖鞋的聲音，這次卻不是遠(yuǎn)去，而是逐漸靠近。

    身體的知覺像是一點(diǎn)點(diǎn)恢復(fù)了，他嗅到了陽光混合著泥土的味道，還有風(fēng)吹在臉上暖洋洋的感覺，之后他艱難地一點(diǎn)點(diǎn)轉(zhuǎn)頭，目光所至，一個身影匆匆朝他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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