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頁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 慕容鈞半蹲了下去,想聽清她后面的話,但只看到溫宣珠嘴唇翕張,卻沒聽見聲音,他微微蹙眉,略微靠得更近,問:“你說什么?” 但就在這時候,溫宣珠忽然一口氣噴了出來,近在咫尺的一瞬,她嘴里咬破的迷香噴了慕容鈞一臉。 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那原本畏畏縮縮的男人手腳干凈利落,一個轉身就拔下了溫宣珠頭上的發簪,他在不知不覺中,位置距離兩人已經太近了。殺手一手捏住慕容鈞下巴,另一手將鋒利發簪從口中直接刺入了他的喉嚨,慕容鈞用盡全力一掙,喉嚨中是火熱的灼燒感,他的全身酸軟,但是劇痛又讓他神志短暫清醒了一刻,他看見了殺手眼底毫無情緒的冷光。 溫宣珠面色驚慌,向后倒爬了幾步,膽戰心驚看著眼前的男人處理慕容鈞,那張俊美陰柔的臉此刻因為劇痛已經變形,卻完全說不出話來,他的嗓子已經毀了。 而迷-藥正在迅速起效,看著陰鷙的眼神最后憤怒掃向了自己,溫宣珠顫抖了一下。 伸手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 直到那個殺手轉頭向她:“拿酒來。” 她才顫顫巍巍站了起來,去拿一壺醇烈的美酒,殺手將酒水和麻沸散順著慕容鈞的喉嚨灌了下去,然后另外一些酒灑在了他的衣襟上。 慕容鈞已經幾乎完全失去了意識。 他嘴唇翕了一下,似乎在問是誰。 殺手笑了一下:“世子查了那么多東西,還不明白嗎?您想對別人做的事,也是別人想對您做的。”比如將軍糧這個鍋徹徹底底甩出去。 人死鍋碎。和慕容鈞查到的那些證據和黑料一樣,死無對證。 溫宣珠看著殺手將完全昏厥的慕容鈞放倒在酒宴的幾案旁,用發簪在他身上背上的位置扎了幾個很小的并不致命的洞。 她不明白殺手是在做什么,卻不敢問。 自從她被萬淼的人從破舊的城隍廟那些亂民中帶回來,有些東西就不一樣了。那一日,她逃出了趙武夷的掌控,卻并沒有跑出鳳翔城,戰亂一起,鳳翔城中的兵士就像是蒼蠅嗅到了血,按照趙武夷給予他們的戰時特權,他們可以在開戰和每一場勝仗結束的時候,有一天由著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隊巡城的兵士在街角發現了溫宣珠,她在那一晚失去了孩子。 后來,萬淼來了鳳翔,她看到的時候,拼了命一樣從二樓跳了下去,拖著斷腳向他求助。 有一天晚上,萬淼忽然派人帶走了她。 告訴她,有個機會給她,也只有她能做到。 如果她成功了,他會讓她重新擁有那個失去的皇子,甚至可以由他安排,讓她以新的身份回到長安,名正言順進宮。他作為睿帝為數不多信任的人,也是少有能力能做到這件事的人。 為了表示誠意,他重新找了大夫,繼續為她治療臉上的傷疤,果然也大見成效。 現在……萬淼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殺手帶著她走到了主賬的門口,卻不動,而是走到主帳旁邊。此刻的殺手又恢復了他那畏畏縮縮又賠笑的討好樣子。 一個衛隊首領模樣的人來問話。 “大人,大人,”他對那衛兵首領說,“里面的大人心情不好呢。叫我們出來等,要是他醒了有事就叫我們。” 衛兵首領微微蹙眉,問:“大人怎么說的?” 殺手抓了抓頭發,樸實笑笑:“大人一邊喝酒一邊說,滾出去。” 首領臉上露出幾分看腦子有的人的表情。 這兩人在進去之前,已經先檢查過,身上并沒有武器。慕容鈞身手敏捷,若是打斗早定會有動靜。 衛隊首領走到了賬門,縫隙中看去,帳篷中隱隱有酒香,這混合了北戎和大雍特色的蔚州老酒烈而醇。 轉頭看那兩個人還老老實實站在主帳門口邊上。衛兵首領還是有些不放心,問:“大人何故如此?” 殺手一臉憨厚道:“小人是得了一個要死的姑娘的囑托,把一個手帕送來,那姑娘說是肯定會給重賞的,誰知道里面的大人看了帕子好生氣,也沒有打賞,就要我們先滾出來再說。”他絮絮叨叨說來說去。 那衛兵首領又看一旁的溫宣珠,溫宣珠垂著頭,袖中的手緊緊握著,風吹動她的面紗,面上的細粉擦掉了,現在只剩下縱橫的傷疤。 衛兵首領頓時了然這錐帽,立刻移開了眼睛。 這兩人老老實實在賬門口真的等了足足四五個時辰,已快到了子時。 換崗的衛兵早就聽過,最后另一個首領給了那殺手幾錢碎銀子,那殺手又巴巴說來的路上又遠,又討了一點,這才不緊不慢喜滋滋帶著溫宣珠出去了。 走出去很遠很遠,天上掛著一輪月亮,殺手嘴里吹了一聲口哨,就像是夜間鳥叫的聲音。 溫宣珠走得很快,殺手走得看起來很慢,但不論怎么樣,兩人始終都保持著兩三步的距離。 直到路過一片竹叢,殺手忽然停了下來,在漆黑的竹影中,他蹲下來,在筍尖上摘下一個什么東西。 “是竹牛啊。這個用來烤很香的。”殺手說,他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就和一個路上或者田間遇到的最普通的男人沒有什么區別。事實上,萬淼從死牢中帶他出來之前,他的確是個莊稼把式的身份,他到現在也不知道,萬淼怎么會知道他,不過不重要了,他給的東西足夠吸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