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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宣魚裝作吃驚:“這里吃飯竟然比鄉下還麻煩。那大哥哥他們可領到了?” 鶯語糊弄她:“當然沒有。我為著四小姐搶在了前頭,方才得了這幾樣。” 只溫聲道:“沒事的,我不餓的。” 她又蹲下來開始撿起那兩個硬饃,重新放回在盤里端了回去。 鶯語心里嗤笑一聲,越發覺得她好欺,便找了理由走了自己先去用餐。 待她一走,溫宣魚便定了定神,先脫了鞋去旁邊的藕塘中撈了兩根脆藕,然后洗凈了手,親自送到了后面溫偉的院子。 一進去,小廝桓暮看了一眼溫宣魚就閉嘴了,顯然方才在說她什么話。 溫宣魚喊了一聲大哥哥,溫偉按了一下衣襟:“四meimei有事。” “大哥哥用過膳了嗎?”她模樣看起來一派天真。 溫偉方才已聽到桓暮說在廚房發生的事情,他現在其實并不想卷入后宅這些爭斗之中,明哲保身是他現在最好的處世之道。 “尚未。”他想幾句話先應付過去,然后之后再讓桓暮暗地里送些吃食過去便罷。 卻沒想到眼睛亮晶晶的少女輕輕一笑:“我就知道。”她幾步走到他面前,將背在身后的手一伸。 一個干凈的小碗里,里面一節并不規則但清理干凈的脆藕,還有一個小小的硬饃。 溫偉有些意外,看向溫宣魚。 溫宣魚將東西放好,臉上還帶著笑:“剛剛鶯語說廚房沒有吃的,大哥哥也沒拿到呢,我小時候吃過藕,這個去了皮的干凈的,大哥哥試試,很脆很甜。” 小時候?現在她還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 溫偉有些怔怔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他是庶子出身,自小到大,真正能主動真心對他好的人實在有限。 而眼前這個小小的少女……他看著她漂亮又稍稍帶著稚氣的臉,恐怕真的還不知道自己將要面臨的是什么。孤身一人,和曾經的他如此相似。 “這個可好吃了。”她推薦,一面看溫偉的臉:“大哥哥臉上的傷好多了呢。” 他一時無話,溫宣魚已經笑吟吟站起來道:“那大哥哥先吃,我再去給別的哥哥jiejie送去。” 她折身向外,走了一步兩步三步。 果然身后突然喊了一聲:“四meimei。” 溫宣魚嘴角不動聲色揚了揚。 真奇怪,好像真的就很懂得怎么去戳中人心某一處地方似的,收買人心做得這么熟練,怎么上輩子就沒成功呢?到最后也沒打動萬淼讓他放了她。 那天到底她沒去別的地方,一起吃了一頓桓暮從外面買回來的東西。 到底是年輕人,很快兩人就聊起天,溫宣魚就像一個真正的十四歲少女一樣,她吃得快樂,溫偉看著不由笑起來。 吃完了,她又舍不得似的,拿著那碗要回去。 等她走了,溫偉才對桓暮道:“這事做得太難看了。” 桓暮問:“公子可要幫一幫四小姐?” 溫偉沉吟著沒說話。 自從溫宣魚回來以后,溫倉就立刻出了門,至此兩天都還沒有回來。溫偉在一處桃李院中找到父親,他心情看起來不錯:“成了。”他靠在美人肩上,滿臉是笑。 “瑋哥兒,你爹爹我終于要揚眉吐氣了。等幾日那位貴人回來,莫說你三弟重回太學,便是我想要去太學,也不是不可能。”溫偉不置可否。 他身后的美人嬌滴滴一身媚骨,晃著溫倉的頭:“那老爺說的要人家做女先生的事情,可這當真?” 溫倉嘻嘻一笑:“當真,自然當真。不過,我得先驗驗夠不夠格。” 溫偉垂下眼眸。 因為溫宣魚回來,作為借口和理由,在溫偉的意見下,溫偉再次去請老太太回來。 向來妥帖的溫偉在接老夫人回來的時候正好是晚膳時期,老夫人吃得多了些,溫偉便扶著她在宅子里散步消食,將今日太學里的一些新鮮事講給她聽,又說起溫宣魚回來的事情,聽聞溫宣魚的阿娘就是青姨娘,老太太怔怔了一下,神色黯然了一瞬,祖孫兩人不知不覺就走過了水榭,到了藕塘這邊。 這地一向少人,他們走得緩慢,行進安靜,便清楚聽見旁邊的梅樹那邊有人說話。 一個略微得意的聲音正洋洋自得:“哼,便是小姐又如何?一個庶出的,又是鄉下來的,能做什么?你是沒看到,我拿回去給她的硬饃啊冷糕啊她可都當寶呢,一個一個慢慢留著吃……可笑死我了,咱一個丫鬟的飯菜她吃的比小姐還開心,我看她真是小姐身子丫鬟命。” 另一人問:“好啊,鶯語,你真敢,你就不怕大娘子老爺知道,回頭處罰你。” 鶯語哼了一聲:“處罰?可偷偷告訴你們吧,我這個月的月錢漲了!” 其他兩個婢女聽見頓時呀了一聲:“難道是真的?大娘子厭惡這個四小姐——可是看老爺好像還喜歡她呢,昨兒我還看老爺和她說話。” 鶯語洋洋得意:“老爺又不是后宅的當家人。現在老太太不在,后宅可都是大娘子說了算。” 其他人羨慕極了:“鶯語你可真的好命。你本來就在枕煙閣,現在又露了臉,以后可不要忘了我們啊。” 幾個丫頭還在唧唧喁喁,老太太的臉色卻難看又肅然,等再轉過頭去了抱廈溫宣魚住的地方,遠遠就看見一個十四五的少女坐在一塊石頭上,看著一池殘荷,手里捏著一個下人都不吃的硬饃,正一點一點撕來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