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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慕容胤咳了起來,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沈琬去給他撫背,卻被慕容胤輕輕拂開。 因林寶瓶的哭訴,場面一時僵持下來,崔朔是老狐貍,本來就不想背負殺害皇子的罪名,只不過是為了崔氏一門而迫不得已,此時見林寶瓶的矛頭最終直指沈琬,竟是以為大皇子生死只是沈琬一句話的事,崔朔便樂得縮了頭,作壁上觀。 沈琬咬咬牙,本想由著林寶瓶發瘋算了,但最終還是忍不住道:“郡主你要明白,大皇子的生死,并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 真是可笑至極,慕容胤才是大皇子的父親,他都沒說什么話,卻要她來承擔。 這時,從始至終一直沒有說話的慕容樾卻忽然開口道:“無論出于何種情況,大皇子都不能留。” 林寶瓶的臉色白了白:“怎么連你也……” “孫氏當日事發指證,叛黨打的是扶持大皇子上位的主意,大皇子就是叛黨的象征,讓沈昭儀撫養不過是掩耳盜鈴,不除掉大皇子,朝中依然會有人認為崔氏叛黨余孽沒有完全除盡,崔氏還有所保留,陛下則受崔氏把控,那么人人都可犯上。” 崔朔這才點頭:“王爺說得很是。” “況且陛下春秋鼎盛,何愁沒有其他皇子皇女,僅僅一個罪人之后便受此庇護,卻不得不令人多想了。” 慕容胤皺眉,片刻之后長嘆一聲道:“罷了,就聽小叔叔的,把他抱下去吧。” 嬰兒也仿佛知道了他的父親已將他放棄,哭得更加厲害。 如此,徹底一錘定音。 沈琬稍稍側了側頭,慕容樾立在那里,搖晃的燭光將他的側臉映得晦暗不明,卻身姿挺拔,像風雪中的松柏。 沈琬松了一口氣。 一時太后還要留慕容胤說些話,便讓沈琬先回去。 沈琬出門,夜空中隱隱約約還是能聽見一些嬰兒號啕大哭的聲音。 但沈琬知道不過到天亮,這哭聲就會徹底消失。 夜里的風還是有些涼意的,沈琬早已沒了睡意,她心里煩悶得很,林寶瓶指責她的話不斷縈繞耳邊,雖不會覺得愧疚卻擾人心志。 如今身邊跟著的也只有丹桂,沈琬打發她回去,自己便去了花園散心。 穿過臨水長廊便是涼亭,萬籟俱寂,月色高懸,沈琬在涼亭中坐下,輕輕地揉著自己的額角。 “怎么,壞事做多了自己也良心不安了?”一道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傳來,沈琬沒有回頭就知道是林寶瓶。 林寶瓶是因為大皇子的死傷心難過,又想起自己的孩子,也耐不住,便來這里散心,正好又和沈琬遇上。 沈琬不想和她起什么爭執,她已經堅持了自己想做的事,沒有什么好再說的。 她轉過頭,只見林寶瓶就堵在那里。 見沈琬不說話,林寶瓶又說:“雖然我與你認識的時間不長,可是先前還覺得你性子不錯,沒想到你竟然那么記仇,不過是先前孫氏得罪過你幾回,你就連她的孩子都可以見死不救,你們怎么都能那么狠心呢?” 她擋著沈琬的路,沈琬想過去也過去不了,她現在覺得林寶瓶這個人看起來有時像是失了智,不太正常,也不敢強來。 最后無奈只得嘆了口氣,與她道:“郡主你先冷靜一下。” “他本來明明可以被救下的……”林寶瓶對沈琬的話置若罔聞,又開始自顧自喃喃起來。 沈琬冷眼看著她,隔了一會兒之后,才淡淡道:“你恨赫連琊休嗎?” 林寶瓶一怔,自從她歸朝,太后等都在她面前盡量避開這個名字,不讓她難受,像對待一個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地對待著林寶瓶,而此時乍然聽到這個名字,林寶瓶的身子晃了晃,月色下的臉格外慘白。 “我當然恨他。” “赫連琊休害死了你的孩子,如果有一天,他的孩子遇到危險,你救不救?” 林寶瓶顯然被問住了,她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回答沈琬的問題,只是咬牙道:“你不要再惺惺作態了,不會發生這種事,你不必拿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來問我,你只是為你的狠心找借口,你這些話都只是狡辯,我不想回答你。” “你非要這樣想,那我也沒辦法,”沈琬輕笑一聲,“郡主,你是天之驕女,從小金尊玉貴長大,我知道你遇到過不幸,所以也一直體諒你,但也請你認清楚,這個世上比你艱難的人多得是,不是只有你受過傷害,別人不說也不表現出來,就不代表沒有。” “不是每個人,都能把自己的傷痛攤開來說的。” 林寶瓶再次愣了片刻,不過很快便搖了搖頭:“我不想聽你的這些鬼話,你何嘗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只知道我自己痛過,便不能再讓別人也承受一樣的痛苦。” “別人?你是說陛下嗎?”沈琬道,“可惜你也看見了,陛下并沒有為他的孩子爭取生機,慕容樾和崔朔怎么說,他都只能照做。” “罷了罷了,你的心是又冷又硬,我同你不是一路人,看來你覺得除去孫氏和大皇子這兩顆眼中釘之后必定是前程似錦了。” 她直直地看著沈琬:“但是舉頭三尺有神明,你今日做了惡都是會有報應的,你越想什么恐怕就越會事與愿違,你這樣的人,怕是以后都不會有孩子,即便是有了也留不住,誰會想要一個惡毒的母親?” --